陈言早忘了刚才的话,他这是第一次登门,对这新组成的家庭难免好奇,听到汤取的话后缩回张望的脑袋,认真回忆了一秒,不确定地问:“赵云?”
“是啊。”汤取背靠椅背,重新仰头看向天花板,喃喃道,“因为他的技能可以一牌两用,把杀当闪、闪当杀,进可攻、退可守。而我恰恰不喜欢走绝路,做什么事总要给自己留退路才好。”
陈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屁话,迷茫地挠挠头,道:“哦,这样。我也挺喜欢的,sp赵云还能冲阵,先拿对方一张牌,关键局让对方无牌可出。”
汤取一顿,笑了笑,说:“你说得很对。”
陈言心里怪怪的。虽然他知道自己说得很精辟很高级很有品味,但也没必要这么郑重地夸一句吧?
反正刚才的对话让他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就索性不去细究了。
没等班级聚餐散场他俩就先回来了,陈言担心汤取还没吃饱,临走不忘打包一盒饭菜,加上从诊所开的外敷药,一整个袋子放到餐桌上。
班上同学还在连环夺命call催他过去玩牌密逃,陈言没理。
汤取赶他:“你留在这儿难道能给我倒水洗脚,替我搓袜子?”
“靠。”陈言骂,“你的梦已经做得这么下流了吗?”
汤取赶苍蝇似地挥了挥:“爹现在用不上你,滚吧。”
“那你晚上把带回来的饭菜热一热得了,别自己张罗。”陈言叮嘱道。
汤取叹气:“是什么给了你我会带伤主动做饭的错觉?”
陈言又骂了他一通过瘾,这才走了。
临近年关,加上天气恶劣,网上不好打车,还得加打赏,陈言直到走出小区才拦到一台拼车的出租。
上车之后,他回想起来,总觉得汤取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什么深意。
可是,三国杀不就是打打杀杀爽就完了?比如他最喜欢玩张角,逆天改命,雷击直接把对手一波带走,哪还能有什么深意?
他想不明白,也不费劲继续琢磨,倒是想起了另一个精妙的点,立即兴冲冲打电话给汤取。
“sp赵云虽然攻守自如,但也不是没有克星,要是遇上孙策,就算想闪杀,只要孙策触发激昂,赵云冲阵拿他一张牌,孙策总有新牌,这对局不就能耗到地老天荒了吗?”
他倒不是在说假话。之前他玩过一场线上2v2,等到场上只剩己方的赵云和敌方的孙策,两人势均力敌,当时耗了将近二十分钟都没结束。
最后陈言耐心告罄,退出了牌局。
而现在,听完他的犀利发言之后,对面的汤取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说了句:“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智慧。”
“那是。”陈言顺口应道,接着反应过来,“去你的,哥哥我最突出的气质就是才华横溢。”
大年三十那天中午,易振华和梁宝香的生意终于收摊了。两人顺道从菜市场带回来不少好菜,下午两点起,梁宝香就在厨房里张罗年夜饭,易振华在阳台上准备祭神的东西。
一大早汤取陆续收到拜年的短信,基本都是同学之间的互相群发。甘明潇也发了,这还是她和汤取互通号码后,汤取第一次收到她的信息。
看起来像是群发,汤取把发给其他人的拜年短信粘贴回复了过去。
刚发完,就听见客厅里易振华在叫他。
汤取一瘸一拐走出房门,只见易振华正把电视柜上面的旧瓶瓶罐罐收拾出来扔垃圾桶,头也不回,仿佛随口吩咐似的:“你去把你弟叫回来吃晚饭。”
“我弟?”汤取一时有点懵。
易振华回头,眉毛高高扬起:“你还有几个弟弟?”
汤取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易磐。
“狗东西,大年三十也不着家,老话说狗还不嫌家贫呢,姓辛的究竟给他吃了什么屎,不要钱给人家当崽子……”
为了阻止他继续不干不净地骂下去,汤取马上道:“行,我去叫他。”
说着,不再犹豫,瘸着腿往门边走。
厨房里的梁宝香听见动静,探头出来,大声道:“打个电话的小事,你做什么让我儿子专门跑一趟?”
话是对易振华说的。
易振华头也没抬:“你懂个屁,那兔崽子耳朵聋了,根本就不会接电话。”
看来这是经验之谈了。他亲自去叫易磐,对方肯定不会回来,而且哪有老子纡尊降贵去叫儿子回家的,被人知道丢人丢到他娘的姥姥家。
梁宝香撇嘴,心里其实觉得他易振华的儿子爱回不回,关她鸟事,道:“小取腿还不方便呢,上下楼多费劲。”
汤取已经换好鞋,回头道:“妈,没事,我正好待得无聊,下楼走走。”
他走得慢,关上门之前还听见易振华对梁宝香抱怨道:“待得无聊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家里,你看看墙角和柜子上多厚的灰,你这儿子养得比特么的闺女还秀气。”
梁宝香道:“你眼瞎没看到他腿伤了吗,你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你可真好意思。”
后来两人又说了些什么,门关上之后就听不见了。
汤取慢腾腾地扶着墙下楼梯。
其实刚才他纯粹是在敷衍梁宝香,楼下有什么好走的呢,他只是不希望大年三十她和易振华起口角而已。
小区里孩子多,从下午起就能听到各处在噼里啪啦地放鞭炮,他们这一栋也不例外。
从一楼单元门望去,路上满是红色的爆竹壳儿,和之前融化的雪水混合,湿哒哒地粘在路面上,地上还有火药灼烧的黑色痕迹。
汤取站在门口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