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栀檀
故人叹:不问曲终人聚散
十六岁那年,我穿着素服在喻王府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在满街围观百姓们的议论下,我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一位白衣男子坐在我床前,周身贵气萦绕。
我连滚带爬跪在床前:「朗朗乾坤明镜高悬,民女斗胆,求殿下替我讨个公道!」
那人回道:「我不能给你公道,但能给你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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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是莫朝王上唯一的弟弟,也是这里家家户户都敬佩的王爷。
传闻二人兄友弟恭,且都喜着白衣。
王上生性纨绔,喜爱流连花丛。
铁血手腕管制家国,严刑峻法,不容许一人反抗。
而喻王则冷清,与王上相反,修建贫民窟,开办民间书塾,夏日洒水,冬日施粥,出了名的好心肠。
我叫安菱,自幼在田间长大。
阿爹从前在朝廷做官,后来退隐江湖,偶尔教我识字念书。
那一日我在荷塘采菱角,因为贪玩了些,到家已是傍晚。
令我意外的是,院子满地狼藉,我怀着不安的心情推开房门,只见阿爹和阿娘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
我去报官,官不管。
跪在衙门外将事情告知百姓,却以扰乱秩序为由被衙役殴打,满身伤痕,在夏伯伯家休养了半月。
走投无路跑去敲登闻鼓,被县官扔进大牢关了数月,险些失了清白。
夏伯伯是阿爹的挚友,上下打点才将我救出。
出狱后我日日以泪洗面,甚至想过自尽。
夜里夏伯伯敲开我的房门,在我怀里塞了一包银子和些许干粮。
「菱儿,你爹惨死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你的希望在王都,去找喻王。」
我于是日夜兼程抵达王都,被喻王收留,从此成为喻王府的一个侍女。
喻王心善,允许我穿着三年素服,替阿爹戴孝。
喻王府不大,下人也不多。
府中有一个后花园,里面种满了栀子。
我常常看见喻王身着白色衣衫立于花间,时而修剪枝叶,时而闻香品茗。
我不明白为何他不帮我,但隐隐觉得此事不简单。
想方设法想要接近他,却总是事与愿违,每次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典当了阿娘留给我的银镯子,打点府中下人,才知道他每日下午都会去后花园小坐。
我承认我最开始是抱着接近他的目的,但不知从何时起,除去这个目的,竟然也想要日日见到他。
于是只好偷摸跑到后花园,蹲在假山后面偷看。
得空之时便去向府中的嬷嬷打听,听和喻王相关的故事,想从中知道他的喜好。
他在我的心里,是像光一样的存在;可他的心中,也有一束光,我知道那并不是我。
嬷嬷说喻王有过一位青梅竹马,那位姑娘天真活泼,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十分喜爱。
奈何红颜薄命总是女子躲不去的结局,三年前她染上风寒,死在了喻王怀里。
「那些栀子花,也是因为她?」我问。
嬷嬷连忙上前捂住我的嘴:「悄声些,府里忌讳提起她的事。」
忌讳吗?因为伤心难过,那为何还要留着满园栀子,不怕触景生情?
嬷嬷左右打量我一番,握住我的手:「说起来,你与那位姑娘确实有些神似,不然王爷也不会随意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做侍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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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每日偷跑去后花园看他,看他清冷锐利的脸廓,看他高挺直立的鼻梁,看他的白衣黑发在风中微扬。
心中有千万语言想要对他说,想求他替自己查明真相,却不敢上前。
他是爱清静的人,况且他是王爷,我只是府中的侍婢。
二者相比,痴心妄想。
我看到他在石桌上拓香,专心致志,只露出一半侧脸,显得五官更加精致。
香气缭绕,我闻着闻着便出了神,不自觉地念起阿爹教过我的一句诗:「白拂栴檀柄,馨香竟日闻。」
我闭眼寻味,忽然一片衣袂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些许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