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只有那一个约定了。
……
……
算了。
……算了。
雪与血模糊了双眼,寒冷钻入骨髓,有些事有些人今生似乎已经够不着了,只有错落的心事还在随着风雪飘摇。
忽而——
一阵急迫的寒风刮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死之前出现了幻觉,亦或着看错了。
秋月白伏在雪地之上缩成一团,像一只冻得发抖的受伤小兽,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还想抬头最后再看一眼雪。皑皑白雪将所有的一切都盖住,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也在此刻变得无暇,连身上粘腻的血也被雪藏住了,或许自己走的时候也能面前像雪一样干干净净,像这一片月光,静静的消散。
可是就在这时候,从远方、从月亮与山、与雪地交界处出现了一个红衣人影,那人骑着高马,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自己。
他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急促得仿佛丢了命与魂魄,仿佛再慢一点就会丢掉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陆绯衣。
秋月白不曾见过九年前夜闯得意楼的少年陆绯衣,但他想过,那大抵十足意气风发,全江湖的少年都不及他。想象中少年蹁跹的衣袂与远方的人影重合,可他听不见马蹄声,四周安静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
他用最后的力气在地上写下几个字,而后用身躯盖住,以免大雪将其抹平——此生所有念想,皆掺在这其中。
死亡似乎快到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天边的红衣人忽然间就到了眼前,翻身下马,跌跌撞撞一把拥住了他——
大概南柯未醒、黄粱未熟。
可那个滚烫的身躯无比真实,颤抖着告诉他:“我来了。”
“我来接你了。”
番外一:后记
秋月白是在从得意楼回来的第三天醒的。
彼时陆绯衣守在他的床前,正垂着眼皮打瞌睡,正昏昏沉沉时,就听见有人咳嗽。
陆绯衣一听到声音耳朵就竖了起来,紧接着欣喜若狂,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秋月白醒了。
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陆绯衣寸步不离蹲在那里盼星星盼月亮就是为了这一刻,眼下人醒了,更加把人当宝贝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秋月白恢复力还算不错,半个月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伤口还带着些阵痛,倒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卧床多日,他消瘦了许多,下巴尖了,脸色也带着苍白,垂着眼时睫羽扑闪扑闪的,不过虽然病过,但极好的骨相撑着皮囊,坐在那里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一样。
大清早,他披着狐裘坐在台阶上,没过多久身后的门“啪嗒”一声被人踢开,陆绯衣大大咧咧从里面蹦出来,一阵吱哇乱叫之后晃晃悠悠坐在秋月白身边,搂住他的肩就是猛地亲了一口雪白的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还不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秋月白皱着眉头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他,见到推不动后就不管了。
陆绯衣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幽香与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很踏实很满足,那是不安之后最好的安慰,是做过生离死别的梦后惊醒时摸到梦中人的感动,万种情思不由自主,千般憾恨从空中轻轻降落,被洁净的雪掩埋。
从他的动作中,秋月白感觉到了他的思绪,拢住了拥抱着自己的人。
真是奇怪,分明差点死了的人是他,但最不安的却是陆绯衣。
秋月白想,或许因为陆绯衣年纪要小一些,粘人一点、不安一点也是正常的。
毕竟最先找到自己的是他,那时候秋月白受了重伤,他自己也觉得想来是不好看的,或许将人吓到了。
秋月白这辈子没有兄弟姐妹,也不太懂平常人家兄弟姐妹之间相处的状态,不过总归放温柔些不会错,想到这,他动作带了点柔情,轻轻抚摸着陆绯衣的后颈。
这么摸着摸着,抱着他的人抬起脑袋,那一张俊俏的脸就在眼前
秋月白盯着他那张放大的狗脸,很轻很轻的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看什么?”
“看你。”陆绯衣啄了他一下:“你真好看。”
秋月白礼貌性的回他:“谢谢,你也是。”
陆绯衣笑出声,声音很脆,但笑着笑着又垂下头:“……我差点以为留不住你。”
当夜他策马疾驰,顺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踏雪飞奔,本以为能及时赶到,却没想到隔了老远就瞧见了靠在墓碑旁奄奄一息的人。
这一幕无疑给陆绯衣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故人故地故碑冢,几乎要将人刺激得发狂,还没到面前他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朝着人跑过去。
一伸手,摸到的全是血。
陆绯衣这辈子也算杀伐江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这样的红,他搂着人发抖,余光看见旁边地道内绵延着的血线便知发生了什么——这人是从下面爬上来的——一时间心痛如刀割不能自拔,为他止住血后抱起人就往回走。
彼时秋月白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好在幸运的是自己人很快就赶过来了。这一夜江湖局势有很大的变化,清风城的温然畏惧陆绯衣,不肯与其正面对抗,当晚就带着人回去了;菩萨坞的人本来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不知为何也中途变卦迟迟不动;春风殿有杏花主人帮忙,柳三无十分忌惮,又听见清风城走了、得意楼楼主下落不明,菩萨坞的人也靠不住,一时间举棋难定。最后众人和解,悻悻而归,只能在心中暗暗恼怒,一场草率的联盟草草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