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许家这三个孩子成年之后天各一方,但是同个阶级的圈子说大不大,社交圈从上一辈到下一代都是重叠的,人与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许言之向来边界感很强,交心的朋友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见了许悦之也会称呼一声“姐姐”,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许悦之难免觉得事有蹊跷。
“朋友就朋友,还需要藏着掖着吗?”
许言之又被踹了一脚,虽然力度不大,他有点无语又不敢发火,挪了一下位置远离了姐姐。
尚未征得何唯的同意,许言之无法坦然地说明何唯的身份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除了何唯明确表态过不想跟许家的其他人有所接触,许言之自己也有些心虚,大概是因为觉得在重要会议中途离席,特别是在哥哥姐姐难得回国一次的情况下,堂而皇之放了全家的鸽子只是为了跟何唯吃晚饭,有点说不过去。
许言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姐,你先听我说……”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为我好。但是我回来这么多年了,交新朋友也是正常,总不能天天跟那几个混在一起。因为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本着互相尊重的原则,今晚就没有把他介绍给你们,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想太多,他确实只是一个朋友……”
“亲爱的,这不像你的风格。”
许悦之左手轻轻揉捻着发丝,右手撑着脑袋斜睨着许言之,看得对方心里发怵。
“你这臭脾气,平时长辈多问几句就要被你怼得哑口无言,今天说这么多……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是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许言之起身,“请你赶紧回爸妈家去吧,客房没有打扫,就不留你过夜了。”
仅仅是“朋友”,解释不了许言之第二天在正式宴会上再次失踪。
嘉禾市举办为期一周的海湾论坛,许文清跟来参加活动的某些商政名流关系不错,又恰逢长子长女回国,他便设了私人酒会宴请新朋旧友,以便联络感情。
本应是许言之的主场,但是他莫名地烦躁,索性私底下以即将出国为由拒绝了跟父亲一起应酬,父亲虽然恨铁不成钢却碍于宾客众多,只能吹胡子干瞪眼的,好在老大老二不负众望,许文清也不至于颜面扫地。
李教官今晚没在市局备勤,但是他在工作群看到带班领导安排辅警开了公务便车送何唯去医院,于是主动联系了许言之:“你没空吗?”
许言之:?
“带班领导给他批了外出假,让他赶紧去医院……”教官知道的信息就这些,末了他又问:“你真的这么忙吗?”
所有情绪似乎找到了源头。
许言之躲过了姐姐探寻的目光,酒店泊车人员把奔驰开到了门口等着,旋转门一开,燥热的风迎面而来覆盖了酒店大堂的冷气,许言之单手解下西装的扣子又松了领带,耐着性子问:“哪家医院?”
教官不紧不慢地:“不知道,我得再问问。”
许言之:?
许言之很想骂脏话,身后有人叫住了他,耳边正好传来教官低声嘲笑:“行行行,别急,说是去了市立医院。”
许悦之身穿一袭红裙,长发被风吹乱,不等她开口,许言之上车一脚油门,声音渐远,“替我跟爸妈说一声,谢谢,你女儿未来三年的生活费我包了。”
雨滴噼里啪啦疯狂密集地砸向挡风玻璃。
ags65l行驶过双向六车道的观日大道连接着安宁高架,穿过1070米长的隧道,跨越3759米长的海上大桥,从父母设宴的酒店到嘉禾市立医院全程27公里,一共8个红绿灯,导航预计通行时长三十分钟而许言之提前了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与人来人往的急诊大厅不一样,输液室人满为患却很安静,偶尔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会很快被家长制止住。
何唯坐在角落里,安静地靠着玻璃墙陷入半梦半醒之间,他额头中间贴着的草莓形状的退热贴,是刚才一个小朋友分享给他的。
直到隔壁抢救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何唯终于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将要见底的两个输液瓶。
大概是还在脑雾中,何唯所有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他想拧开矿泉水,手背上的针头位置有明显的刺痛感,旁边一只手伸过来。
何唯条件反射地把矿泉水瓶递过去,突然想起陪他一起来医院忙前忙后的辅警早就回去了,他抽回水瓶的瞬间转头看到了许言之。
何唯:?
以前屈指可数的几次面对穿正装的许言之,何唯只觉得此人盛气凌人不可靠近,今天却不一样,他从那双撩人的桃花眼看到的不是锋芒毕露的锐气而是——他在担心我吗?何唯不敢确定。
许言之重新拿过矿泉水拧开。
“路过市局,本想跟你吃个宵夜,正好遇到了之前那位教官。”许言之看着何唯喝了大半瓶水,“他说你生病了,我就来看看,我刚到,没打扰你吧?”
许言之也学会了在何唯面前撒谎,这些话已经在心里演示好几遍,滴水不漏,丝毫不提一句他在雨中一路飙车还在跟无辜的教官互怼。
何唯有点鼻塞,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随着体温在药物作用下从40-°c降到了正常温度,浑身清爽了不少,终于有力气说话了。
“谢谢啊,我没事。”
“感冒了要吃药。”
“嗯。”何唯一把撕下退热贴,放进路过的保洁员的垃圾袋里,“有吃药。”
白天何唯还好好地在点位上进行安全保障,晚上下班时间推迟了一小时也并无大碍,就是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被风一吹,在前往食堂的路上,他突然搭住同行人的肩膀,说,奇怪,我的头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