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束雏菊放在墓前,双手合十,闭眼祷告。贴在墓碑上的亡者的照片拍摄于十年前,许言之也收藏着一张,拍摄这张证件照的时候,是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再见逝者的亲朋好友,已经没人再指责他,如今耗尽勇气才跟长眠于此的人说了一句“对不起”,许言之却感受不到任何解脱和轻松。
这是许言之决定与过去完全切割、开始新生活而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必须要去要做的事,而给予他勇气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一通跨越一万公里的来电。
一天前,在觥筹交错的酒会上,助理把手机递给了已经微醺的、懒懒地靠在哥哥身上的许言之。
许言之没出声,直到对方再一次唤他的名字。
“许言之。”
西太平洋的风缓缓而来,吹散了北大西洋上空的阴霾。
【作者有话说】
1“拍摄于十年前的照片”在,
2许言之是1(高亮大写加粗)
3许言之嫁人在_(:3」∠)_
我只有一点点想。
除了最开始的“等你回来”之外,何唯会偷偷给许言之的微信发消息。
八月末的“happybirthday”,九月底的“中秋快乐”连着十月初的“假期愉快”,每次都是红色惊叹号,本就没想过会得到回复,但是却让他在失眠的凌晨看到许言之给程煜发在朋友圈的婚纱照点了赞。
微信语音无人接听,何唯一时冲动拨通了电话,此时如果戴着运动手表,肯定又要被高心率亮警报。
和以前一样,也许是许言之忘了,何唯一直被排除在通讯录勿扰名单之外,甚至来电铃声是特意设置的lions乐队的歌。
大概是彼此距离太过遥远——各种意义上的距离,以及两人之间目前接近陌生的状态——本来也没多熟络,电话接通之后双方进入短暂的静默。
何唯永远是沉不住气的那个人,“你把我放出黑名单了。”
许言之不动声色地转身背对着众人,“嗯。”
何唯暗暗松了口气:“你不讨厌我了。”
“嗯。”
连续两次都是同一个字的回答,听起来很敷衍但是藏不住笑意。
不过是几分钟前动动手指的一个小圈套罢了。许言之十分肯定何唯会关注程煜的朋友圈动态,也确信他会看到凭空出现的红心点赞,只不过猎物上钩的速度如此之快着实令设圈套的人始料不及。
和往年一样,十一月份的嘉禾市第三次入冬失败,何唯穿了短t和牛仔外套也并不觉得冷,耳畔是海浪冲击礁石带来的白噪音,草地上七八个帐篷都熄灯了,只有他还异常清醒,大概又是奶茶后遗症。
许言之有些步履不稳,但还是用眼神示意助理不需要搀扶,并且用何唯听得半懂不懂古里古怪的嘉禾市方言跟哥哥说了几句话,随后远离这个声色场合。
他故意郑重地叫了何唯的全名,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在海边等日出。”何唯一紧张就胡言乱语答非所问,他深吸一口咸咸的空气:“吹风呢!”
何唯爬出帐篷,提着一盏露营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细腻的沙滩里,离开营地往海边走去,海浪声越来越大,潮湿的海风迎面扑来。
此时应该是嘉禾市的凌晨四点左右,按照现在的季节,距离东八区的日出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许言之看了一眼酒店大堂墙上的古老挂钟,发现许珩之就站在不远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光明正大监视着他,一旁的助理见许言之回头,快步上前把长大衣披在他身上。
许言之就在哥哥的注视下,推开玻璃门,一言不发地走进冬季雨后阴冷的夜里,室外气温极低,在室内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的许言之就算多加了一件外套也抵不住寒冷,就待了一会儿,指尖被冻得通红僵硬。
何唯迟疑地问:“许总,您会回来吗?”
“回去干嘛?”
何唯早就准备好了最合适的说辞:“回来参加程哥的婚礼。”
许言之脱口而出:“不会。”
何唯表示疑惑:“为什么呢?你还给他的婚纱照点赞呢……”
“不为什么,我可以马上取消点赞。”
何唯:……
又冷场了。
何唯有些后悔用这个话题开启时隔一百多天之后的对话,满肚子废话卡在喉咙里,一时出不了声,只觉得懊恼烦躁。
没关系,许言之会拐弯抹角地进行引导:“除非有比参加婚礼更重要的事。有吗?”
“还有就是你妈妈很想念你,可以顺便呃,陪陪家人……”
许言之轻笑:“真的什么事都跟你说啊,干脆你当她儿子好了。”
何唯惊慌失措地否认:“不是,没有,别说这种话!”
事情的起因是前段时间何唯终于抵挡不住长辈的热情攻势,硬着头皮跟许文清和王妙卿吃了一顿饭。
用餐时间两个小时左右,何唯汗流浃背,比起许氏夫妇受何清源所托打算给他介绍女朋友更难应付的是要在长辈面前假装还跟许言之保持着友好联系,他总不能直接对着人家的亲生父母说,对不起,我跟你儿子掰了。
许言之早就知道这些事。
他一想到何唯会紧张得品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挺乐意协助何唯圆谎:“嗯,关系还行,叔叔把他的富贵符给我了。”也会站在何唯的立场试着阻止父母的多管闲事,“别乱点鸳鸯谱,那些什么佛祖神仙的要是知道你们要干涉‘贵人’的人生大事,得把你们许家的祖坟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