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她留在画室画了很久,我也一直没走,她画我也画,夜的潮湿味道都出来了,她才收拾东西离开。她离开几分钟后我也匆匆收拾东西,可出来却看不到她的人。”
顾平窥见了柳青脸上的凝重。
“我加快了脚步,一路去寻,然后,到了那条街。我老师画室不远处的那条街是一条特别阴暗的巷子,平时就鲜少有人出没,到了夜里更是小流氓的天下。师姐从不走这条巷子,从不。可是那天,我在巷口看到了她的白色凉鞋。”
顾平也给自己点上了一颗烟。
“我也进了那条巷子,巷子的深处是个工厂囤货的旧仓库……然后,我听见了师姐的声音,还有……”
“你跑了,是么?”
“没有。”柳青摇了摇头,“我想救她,于是我进去了。”
顾平屏住了呼吸。
“里面是一些跟我们年纪相近的小地痞,他们正在……我什么也做不了,并且……他们为了不让我报警……”柳青的声音已经哑的厉害了。
“他们……对你……”顾平猛地起了身。
“他们让我参与其中。”柳青自嘲的笑。
顾平彻底凝固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师姐。也是从那以后,我再不可能跟女人发生性行为。”
柳青的秘密说完了,烟灰散落了一床。顾平抱过了柳青,轻拍着他的背。
所谓秘密,委实,不该被第二个人知道。
只是,他与他之间,再也不需要有秘密。
他知道。
又是清晨时分两人才陆续睡去,醒来天色已显出暗淡。柳青在院子里终于完成了他对这座院落的勾勒,顾平又在躺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柳青凑过去看了看顾平,进了主屋,有些衣服洗了还没晾。
顾平醒来的时候在一片落日余晖中,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照耀着院落,绿色都晕染上淡淡的红。他起身,来到柳青的画架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作品。
美。
美不胜收。
顾平笑了笑,坐了下来,看进画里,收不回眼神。
柳青端着洗衣篮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顾平在看那幅画,他笑了一下儿:“用不用看那么认真啊?”
“用,太美了。”
“恭维。”柳青将一件件的衣服展开,挂上去,有一搭无一搭的和顾平闲聊。
夕阳西下的黄昏温度恰恰好,柳青的心情也格外好,看着洁白的床单展开,在微风里荡漾,他问:“你说,竹子为什么一年四季长青,取而代之,却不开花?”
顾平答,“因为它是竹子。”
柳青问,“候鸟为什么不辞万里也要南飞?”
顾平答,“那是习性。”
柳青问,“顾平,再过些日子我过生日,你说,咱们怎么庆祝?”
顾平答,“以你想要的方式。”
他微笑,他也微笑。
我爱你。
这是他们这段对话的结语。
后来,他们再没有说话。
柳青把所有衣服晾完,抬头看了看天,心比云还淡薄。
再回头,顾平靠在躺椅上,似乎还在侧目看那幅画。他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青踱步过去,蹲下来,顾平一脸安详。
他走了,他知道。
柳青在顾平身边蹲了好一会儿,他没有哭,很平静。
一只大狗从前院的院门缝隙钻了进来,紧跟着跑过来那个矮胖的男人,他隔着院门低头抱歉:“对不起,打扰你们了。piko,过来,过来。”
柳青笑着摇了摇头,“没,没有打扰。”
他知道,再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们了。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长,也不短。现在,他们将它密封在了一个密闭隐私的空间里。不会变质,不会枯竭。
头七,管家上门拜访,身后是个消瘦的男人,柳青注意到他有一双好看的手,适合弹琴的手。他对他说,节哀顺变。柳青却分明从他脸上读到了比他更深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