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车内的气氛很低压。
官季霖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开车,池峋透过后视镜偷看他的表情。官季霖冷棕色的眸子像蒙着一层冬霜,一双薄唇紧抿,形成天然的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池峋不是没看过官季霖生气的模样,但是他以往即使是生气情绪也异常稳定,今天却多了一丝不耐烦。按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红,中途扯了两次领带。
一回到家,官季霖就让池峋回房。
池峋一关上房门,就听到一阵沉重的双膝撞地的声音。
“跪下!”官季霖发出晦暗雷雨般的怒吼,“我官季霖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孽畜!”
官锦低头咬着牙关不说话。
“你给我把头抬起来!”官季霖提着官锦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正视着堂前官锦生母的遗像,“你知不知道你妈为了生下你连自己的命都给出去了!你这副混账样,对得起谁?”
“我要你生下我了吗?!”官锦突然对着官季霖嘶吼,目眦欲裂。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顶撞官季霖。他像一朵被黑土压制太久的蘑菇云,此时此刻只想冲离地面让自己爆炸,哪怕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你说什么?!”官季霖不可置信地看着官锦,倏地扬起一只手,却又放下。在最气愤的时刻,他也保持了理智。
“没错,我就是一个在外面只会给你丢脸的混账,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官锦红着眼直盯着官季霖的眼睛,“但你就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吗?从小到大我生病了你有带我去过一次医院吗?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一个人去医院?你给我过过生日吗?哦……过过一次,还是池峋他妈提醒你的!你去过几次我的家长会?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有夸过我吗?我复读最后一年物理终于考及格了你也没夸我……”
“考及格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但你知不知道我考前有多努力复习才能进步这么大?连平常看我不顺眼的老师都夸我了……”官锦流下泪,“你只会贬低我!”
官季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烦躁的心情,语气柔和道:
“官锦,我不求你有所作为,你和陆暄的腌臜事我也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起,你必须和那个人断干净,以后谈一场正常的恋爱,结婚,生子。”
“我不!”官锦抚着膝盖站起身,与官季霖对峙,“什么叫正常?我就喜欢男的,你喜欢女的你就高贵了吗?!”
“你个逆子!”官季霖再也无法忍受,一记耳光打在官锦脸上。
官锦摸着发红的脸颊,嘴角抽搐冷笑着:
“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我的喜怒哀乐跟你的面子比起来,微如草芥!”
池峋趴在房门上听,没听到动静,以为结束了,便偷偷拉开一条门缝朝外面张望。
他刚探出头,就被官锦捏住后颈拖拽到官季霖身边。
“你好好看看这个扒在你身上吸血却被你当亲儿子养的人,从小都拿‘三好学生’,很给你长脸吧?但你知不知道,他也喜欢男的!”
“我……”池峋整个人木住了,他完全没料到官锦会把这件事当着官季霖的面捅破。
“官锦,你自己变态就不要拉着池峋下水!”官季霖只当官锦在发疯。
“池峋,你说话啊!”官锦又把池峋向官季霖的方向推了一把,“怎么,敢做不敢当?你敢说这两个晚上你跟李鹤然没干过苟且之事?”
“你胡说!”池峋一拳把官锦砸倒在地,扼住他的喉咙,“你敢妄议李鹤然,我饶不了你!”
“怎么,心疼你的床搭子了?”
“你!”池峋再次挥起拳头,却被官季霖一把拉着站起来。
“池峋,官锦说的是不是真的?”官季霖深邃的目光刺向他眼底。
“没错,我是喜欢李鹤然,喜欢到快要发疯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去挪威!”事已至此,池峋只能承认。
万物臣服
下午三点,西门红墙角。
陆暄看着眼前的背影,觉得熟悉又陌生。
“你不是官锦。”
听到陆暄的声音,池峋转过身。
“是你。”陆暄语气里的嘲讽大过惊讶,脸上带着傲人的轻笑,“几年不见,你倒是长高许多。”
池峋冷着脸不说话,看着这张带给他噩梦的脸,他感觉自己的中枢神经随时会瘫痪。
陆暄抬起手腕,观察上面浅淡的疤痕,回忆倒退至他被送进少管所的那个前夕……
那时的池峋还是个个头小小的初中生,被官季霖用双臂紧紧箍住身体时却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红着眼挣脱桎梏,狠狠撞向陆暄,咬住他的手腕不放。最后池峋是被官锦一把提走的,扔在地上踹到口鼻都是血。
“你骗我过来,不会又是为了你那僵尸妈报仇雪恨吧?”陆暄把手腕放下,“当年你咬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就横空朝陆暄的鼻梁砸去。陆暄来不及躲闪,顷刻倒地,鼻血汩汩而出。
池峋压身下来,把他制服在地,紧攥着他的衣领警告道:
“李鹤然,我罩着了。你胆敢再招惹他,我一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李鹤然?”陆暄揉揉刺痛的鼻腔缓了一口气,哑然失笑道,“没想到你跟那个瘸子还有一腿。”
“你说谁是瘸子!”池峋声音撕裂,“我打烂你的狗嘴!”
池峋像一颗彻底被引爆的行星,完全失控脱轨,雨点一样的巴掌响亮地抽在陆暄的嘴角。直到把陆暄的嘴角抽到又青又肿,他的怒气也未得半点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