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零九个月,两千八百二十五个昼夜。”
将近八年来,每一日,她都在棺中哭喊,不停地抠弄那石棺,只为爬出来!
“今夜月圆,本宫赐你一名——十五!但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得到此名。”
那慵懒之声带着一丝深长的笑,幽幽传来。“尸体”一惊,抬头看去,隐约看到一双碧色眼眸,妖娆诡异,浑身不由得一颤。
“冷、火舞!”
着白袍的男女朝祭司俯身一躬,领着“尸体”离开祭台,穿过青石板密林,最后停在一座阴森的石屋前,隐约能听到里面发出的惨叫声。
名叫火舞的女子回身看着“尸体”——十五,声音鄙夷地说道:“这里关着的都是作奸犯科、十恶不赦之人。”
十五依旧垂着头,心中却明白自己也属于十恶不赦之人……呵呵,这词用在自己身上,并无不恰当之处。
门吱呀打开,十五刚跨进去,便一脚踩在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上,那尸体被人剥开腹部,内脏与大肠流了一地。
十五跨过去,寻了一个暗处坐下,即便低着头,也能感到无数双眼睛似看猎物一样盯着自己。
石门关上,一块鸡腿从外面扔了进来,刚好落在那尸体腹中,一群饥饿的人涌上前去疯狂抓抢。
“明日卯时,最后活着的那个人,才能得到月宫的赦免。”
石屋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杀气四起,一个人被摔在墙上,溅了一墙血浆。
石屋外一片寂静,蛙鸟鸣叫,吊兰在月色中舒展着花蕊,这番美景与石屋里的惨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十五能活着出来。”冷看着吊兰,兀自开口。
“何以见得?”
“就凭她那将近八年的恨意。”
火舞却不以为然,“恨意能敌得过武力吗?要知道,屋子里关着的可都是中原江湖逃犯,哪一个不是身手不凡?若我没看错,十五全身经脉已断,武功尽废。更何况,里面还有个杀人如麻的李蛮子。”
冷没有接话,只是抬头望着明月,那净白月亮上,却无端多出一缕血丝。
十五垂首坐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块进门前拾的小石块,在粗糙的地上一点点地推磨起来。
她身子弱小,进来时就被人盯上了,可惜无人得手,反倒在她身前多了几具尸体。
那些尸体匍匐在地,颈脉俱被人切断,鲜血似红绸散开来,却一个个死态安静。
不过屋里仍是惨叫声不绝于耳。身材高大的李蛮子嘴里咬着鸡腿,手里抓着一人,往地上一砸,那人顿时头颅崩裂,脑浆四溅。很显然,无人是其对手。
李蛮子将鸡骨吐出,一脚踹开前面的尸体,踱步走到十五身前,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拎起来,看着十五手里尖利的石块,冷笑道:“这破玩意儿,对老子可毫无用处!”说完,就要将十五往墙上撞。
却不料,十五猛然抬起头来,一双阴森森的黑瞳冷冷地盯着李蛮子。
那一眼,让李蛮子顿时觉得从头冷到脚,浑身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前明明狰狞腐烂的脸,却变成一个雪白孩童,睁着一双无辜大眼,哭泣道:“叔叔,井底好冷、好冷。”
李蛮子浑身打了个哆嗦,似中邪般倒退了几步,方才充血的双眼此时布满了惊慌。因他下意识松开手而跌在地上的十五却匍匐着朝他爬去,嘴里喊道:“叔叔,为什么把我扔到井里?”
“啊!”李蛮子慌忙踢开十五,“不要过来!”
十五却抓着他的衣服爬了起来,随即右手一扬,尖利的石块切过对方的脖子。
李蛮子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心有不甘地抬头看向十五,“你是……”
十五扔下染血的石块,临窗而立。
只见她黑发裹身,长至脚踝,镀着薄凉的月光,周身散发出难以直视的孤寂和阴沉,却隐隐有一抹绝世之姿。
那一瞬,李蛮子只觉得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目光落在对方的手链上,李蛮子的瞳孔顿时一缩,脑中突然闪过那可怕的名字:胭脂浓!
“你、你没死?”这竟是一句绝望的询问。
立于窗前的人,回身蹲在李蛮子身前,声如蛇蝎般阴毒,“是了——我没死,我回来了!”
第一缕阳光透过雾射出时,火舞看到的第一具尸体是李蛮子。他的致命伤明明在脖子上,却似经历了千重痛苦,眼睛暴突,七窍流血,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双手生生将自己的胸口抠出了一个血窟窿。尸体旁边,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还在突突跳动。
而角落处,一个黑影垂首而坐,无声无息。
那双碧色的凤眼隔着帘子带着无形的压迫迎来,最后,她终究双膝一弯,跪在了南疆祭司的脚下,手却下意识地紧握成拳。
此生,她下跪过三次。
第一次,求师父的宽恕。
第二次,求沐色的生。
而这一次,却是求自己的生。
脑中犹记得那人说道:你若肯跪下向碧萝道歉,孤饶你不死!
此时,她却跪在了南疆月重宫新任祭司脚下,愿做奴做鬼!
“哪怕你是鬼,本宫的月重宫也从不留无用之鬼。”祭司阴冷的声音传来。
一旁的冷将一只黝黑的盒子放在十五身前。
十五伸手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只蠕动的白色蛊虫,她不假思索地朝那蛊虫伸出手指。蛊虫一闻血腥,沿着指尖伤口蹿入她的身体。她只觉得一缕凉气遍布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你若有异心,这蛊虫能让你尝到比坟墓更可怕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