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对方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来俯身扶她起身,而是勾了勾唇:“那就再坐一会儿好了。”
旋即便持剑继续向着火色中而去,直至将这一山头的匪徒都斩杀殆尽。
宁暮烟那
个时候就懂了。
有的人的温柔,只在表面。
她喜欢这样的人。
……
她确实在原地又坐了许久,直到四周的火都熄灭,直到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这里,才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
那少年是何时离开的,她并不知晓。
平心而论,那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既然对方没有再回首,他们便不过是萍水相逢,两不相干。
马车没了,路还要赶。
走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宁暮烟的鞋都快破了,而她的钱早已被劫去大半,她的发簪倒是值点钱,却也只够租一匹马。
所以她上马扬鞭,继续前行。
大腿被磨破,从极痛到麻木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天虞山。
破迷雾,过竹林,再站在云梯之下的时候,宁暮烟本就沾血的衣服比之前更狼狈了些。
云梯指天,云雾缭绕,高不见顶。
宁暮烟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但这里也是这世间,她唯一能走的一条路。
她亲手为自己选的,要么通天,要么玉石俱焚的路。
然后,她举步。
……
登云梯的过程,宁暮烟已经忘了。
又或者说,就算想要记住,她也在无数天雷与磨难中,意识神智都昏沉,只凭借最后的倔强与不服输在向上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直到她就这样走着走着,面前突然没有台阶了。
她甚至愣了一会,才很迟缓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大概也许……是真的登上了云
梯吗?
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出来。
回答她的声音有些熟悉,是那种带着缱绻的温柔,只是这一次,那样的温柔并不浮于表面,而是带着真实的惊讶和怜惜。
“是的,小师妹。”那日的持剑少年垂眸看着她,眼中带着日光投下的碎影:“我叫顾清弦,是小楼的大师兄,也是你的大师兄。”
她怔忡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旋即慢慢转到了旁边。
她的阿兄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她,似是不可思议,似是为她高兴欣慰,也似是欲言又止、又有口难言的悲伤。
“阿兄。”她哑声道,再笑了起来:“我做到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她边说,边再也难以支撑,向前跌倒而去。
接住她的,她也不知道是自称为大师兄的人,还是她的阿兄。
“当然高兴。”
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换成另一道声音。
“当然……高兴。”
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高兴你终于完成了自己真正的夙愿,如此踏破云梯,上穷碧落,也要走上这一条道途。
高兴你不必被囹圄于一方天地之中,从此天高海阔,世界都可以被你踩在脚下。
可是,可是。
宁旧宿的眼眸一寸寸变黯淡。
他何尝不知道登云梯这一条路,又何尝并不怀疑,宁暮烟能够走上来。
可是他唯独不想她……踏入小楼,再去承担这天下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