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玉儿笑逐颜开,与身旁的苏麻喇对视一眼,主仆二人心有灵犀,不消半个时辰后,便潇潇洒洒地出了皇宫。
盛京城繁华热闹,纵然街上的积雪有半人高,也不妨碍百姓们往来生意,大玉儿心情甚好地看一路光景,到了多铎家门前,这里已经停了好些马车轿子。
众人拥簇侧福晋进门,几位妯娌客气地迎出来,她们大多来自草原,来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十五福晋亦如是,只是年纪小些,如今也不过十六七岁光景,瞧着可人疼。
屋子里热热闹闹,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别家的几位小格格小阿哥在人群里穿梭,大玉儿笑着说:“该把雅图和阿图都带来,这几天下大雪,她们都闷坏了。”
说话功夫,抬眼见角落里坐着衣衫华贵的齐齐格,她身上的料子大玉儿认得,像是明朝宫廷里最珍贵的云锦,都说十四贝勒府里什么稀罕东西都有,当如是了。
一阵热闹过去,女眷们将散,众人请大玉儿先行,她才走两步,齐齐格便跟上来说:“我同你一道走,来时马车有些漏风,怪冷的,我坐你的车可好。”
当宫里的马车缓缓往十四贝勒府的方向去,聚在门前的女眷们立时七嘴八舌地说开:“这齐齐格实在厉害,自己生不出来,也不许别的女人生,可怜十四爷膝下无子,都被自己的弟弟赶上了。”
这话,仿佛能乘着风钻进马车里,大玉儿静静地看着齐齐格,她平静的脸上,好端端地就落下了眼泪,而后抬手一抹,苦笑着掩饰过去。
“你别难过,仗打完了,多尔衮就能回来,就会天天和你在一起。”大玉儿伸出手,擦去堂姐掌心的泪水,“你别哭。”
齐齐格吸了吸鼻子,平静下来道:“玉儿,上回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想着你也不痛快,我就舒坦了。”
大玉儿懵懵地看着她,笑问:“你说什么呢?”
齐齐格摸摸她的脑袋:“你啊,是个傻子。”
第010我们不是工具
十四贝勒府,是盛京王公家宅中,最富丽堂皇的所在,只是太冷清,冷清得叫人走在长廊里,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开口说话。
府中下人皆是穿一色的衣衫,据说这是齐齐格定下的规矩,要这家里不论是人还是东西,都井井有条。
苏麻喇小心翼翼跟着格格和十四福晋,到了正院大屋里,婢女们手脚麻利地奉茶送点心,她插不上手,见格格递过眼神,便心安理得地站到门外去了。
婢女们退下后,偌大的屋子顿时清净下来,大玉儿无心喝茶,倒是有心看看这屋子里的陈设,南面墙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长剑和佩刀,肃杀的气息,与卧房本该有的温暖惬意很不相称。
“都是多尔衮心爱的刀剑。”见大玉儿瞅着南墙出神,齐齐格满面骄傲,带着她过来看,一一指着说,“都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每一把剑每一把刀,都是带血的。”
大玉儿钦佩不已:“大汗常常夸赞多尔衮,说他是最有出息的兄弟,是八旗里最威武的勇士,将来江山初定,多尔衮必定是头一份功劳。”
齐齐格瞥了眼大玉儿,不知她是真单纯,还是心里明白面上客套,但那些话,本不该是她们两个女人来说。
那是皇太极和多尔衮之间的深仇大恨,他们生,她们便生,他们死,她们便死。
“江山初定待何时?”齐齐格苦笑,“玉儿,大汗有没有对你说过,大金的江山,究竟要扩展到哪里去?”
大玉儿摇头:“他没提过,我也没问过。”
齐齐格问:“那你和大汗平日里,都说些什么?”
“他很累,我舍不得叫他费神,他愿意说的时候,我听着就是。”大玉儿坦率地告诉堂姐,“前些日子,倒是与我说了林丹汗的传国玉玺,再往前,你知道这一年他几乎不在盛京。”
齐齐格能理解大玉儿的体贴,她同样舍不得让多尔衮为自己费心,她对多尔衮的心,玉儿对大汗的情,本都是一样的。
重新坐回暖炕上,齐齐格将奶茶递给大玉儿,顺着方才的话道:“我听说,林丹汗的传国玉玺,就在他的大福晋手里,那个被称作囊囊福晋的女人。”
大玉儿所知不多,静静地听堂姐解释,齐齐格一贯是有主意的人,做当家主母,与大玉儿这般依附姑母的侧福晋,终究是不同的。
齐齐格傲然道:“我已经对姑姑说明了,我们十四贝勒府不收林丹汗的遗孀,这事儿回头若是闹得尴尬,玉儿,你也要帮我。”
大玉儿模棱两可地点头,而堂姐又道:“那位囊囊福晋既然是最尊贵的正室,手里又握着传国玉玺,将来必然是大汗收下她。玉儿,你心里要有个准备,经历过那么多坎坷的女人,一定不简单。”
“也许人家……不想投奔我们呢。”大玉儿捧着奶茶,下意识地逃避这件事。
“玉儿,你别傻乎乎的,科尔沁虽是金国最忠诚可靠的盟友,但大汗他们必定也忌惮我们,想要平衡各方的势力。”齐齐格的眉目里,透着大玉儿没有的精明和冷静,她郑重其事地提醒堂妹,“宫苑里空着的侧宫,早晚要填满的,到那时候,你有把握那个可以填满大汗的心的女人是你吗?”
大玉儿颤颤地放下奶茶,低垂眼眸:“可我……和你不一样,我只要听话,就什么都好了。”
齐齐格蹙眉:“听话?”
大玉儿颔首,轻声道:“我要生个儿子。”
齐齐格冷笑,笑得那么凄凉,紧紧抓着大玉儿的手,眸中含恨:“我们是女人,不是他们用来生育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