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了话,短暂地瞄了眼齐靖。
那个男人就站在长亭外,背对着他们,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亭子里的他们说些什么。
他身量八尺,宽肩窄背,腰间挂着一柄威风的长剑,仅是这铜浇铁铸的背影,便足令人却步。
这样的人,在表妹面前,却把爪子獠牙藏得好好的。表妹跟着他,是再好不过的了。
江宗平收回眼神——他就不配有任何的不甘。
“那我走了,表妹保重。”
“路上小心。到了记得写信。”
江宗平出了长亭,挥手上了马车,车轮滚滚不停,一路往庆州方向去了。
魏如青目送他远去,心里又放下一块石头。庆州才是那个适合表哥施展拳脚的地方,只愿他万事顺遂,早日东山再起。
冷不丁,齐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刚才说,若在京城混不下去,便去庆州投奔他?”
魏如青回头,冲他一挑眉:“对啊。”
齐靖不屑地勾笑:“你混不下去,那只可能是我死了。”
魏如青:“谁靠你了呀,我是说若我的花圃办砸了,我就去庆州跟我表哥学。”
齐靖:“那我肯定不能让你办砸。”说着,一把搂住她的腰,“走,回去买地皮,我帮你挑地方。”
两人拌着嘴,踩着松软青草慢悠悠往回走。
魏如青畅想着:“我的花圃要是办起来了,我就在花圃里建几间小青瓦房,从此就有自己的家了。”
齐靖:“可许我去住?”
魏如青:“你去干嘛,你有你的大宅子住。”
“魏如青。”他停下脚步,嘴角收了笑。
“嗯?”
齐靖站在原地,皱眉望着她:“你不会再嫁给我,这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坚定,不曾有半点摇摆。不是都说,女人最易心软么,可我看,哪怕是我死了,你也未必会对我心软。”
魏如青噗嗤笑了。
齐靖按住她的肩膀,一脸严肃:“你别笑,我认真问的。”
魏如青抿了抿唇,拨开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你真的想知道?”
“想!”
魏如青嘴角微勾,眼中浮现一抹平静的释然。
“你知道吗,我嫁给周诺的时候,心里还偷偷地爱着你,天真地盼着你和我重修旧好,接我回去。嫁到周家,洞房的那天晚上,我偷偷哭了一宿。我觉得自己身上好脏,好想爬起来洗个澡,用丝瓜瓤子把自己刷干净。”
“可是后来……孩子乖巧,夫君懂我,日子平平淡淡无风无波,竟比在娘家,比在你齐家要好过很多。我便渐渐不想你了,夜里周诺求欢,我也从中渐得滋味。”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一层不变的,最初总也不能接受的事,到最后都可以一笑而过。”
齐靖眉头更紧:“所以你觉得,我会变,我们之间也会变。”
魏如青却摇摇头:“这个世上,男人是女人的归宿,若一个女人不嫁人,她死了连烧香的人都没有。最初我视你为归宿,后来我又视周诺为归宿,可慢慢我发现,女人为何一定要有个归宿呢,自己做自己的归宿不好么,死了没人烧香又能怎样。我爱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谁也别想指手画脚。”
齐靖听着她这番道理,冷笑着“呵”了声:“那我视你为归宿,你给我个名分吧,我死了碑上刻‘魏齐氏’,我求你对我指手画脚。”
“噗嗤……”魏如青又被逗乐了,憋着笑摇头。
“算了,”齐靖见她那头瑶得跟拨浪鼓似的,无奈。
这样说下去毫无意义。
“魏如青,”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我有个心愿,你只要答应了,我以后再不跟你扯这个话题。”
魏如青:“你说。”
齐靖:“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知己,做亲人……不论是我的大宅子,还是你的小青瓦房,以后都不许分‘你家’‘我家’,都是‘我们家’。钥匙要一人一把,问题要一起解决,除夕的团圆饭要一起吃。”
魏如青:“唔……好啊!”
齐靖终于舒展了眉心:“这可是你说得,不许反悔。”
魏如青笑:“反悔是小狗!”
齐靖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住:“那走,回家吃饭!”
草长莺飞,结伴回家,一路言笑晏晏,端的是绝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