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很大,弯弯绕绕,高毅已经转晕得失去了方向,一路只顾跟着苏雪青。
他的脑子分成了两半,一半听着苏雪青的侃侃而谈,把一些东西记进脑子,以便日后带丫丫来,真的能给她讲点什么。另一半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雪青这个人身上。
为了让大家更好参观,场馆内光线偏暗,只有玻璃展柜顶端是亮白的射灯,把展品照得分毫必现。
跟他介绍展品时,苏雪青总是会倾身靠近玻璃柜,亮白的射灯打在他脸上,从黯淡中浮现的、是比展柜里的玉石和陶瓷更加温润无瑕的皮肤,隐藏在浅淡阴影里的眼睛更像是通透的琉璃,每每看向高毅,平淡的目光也若顾盼生情。
“白玉冠,是不是很漂亮。”莲花瓣状的玉冠,精细温润,看着它便想起古时那些头戴玉冠的翩翩贵公子。
“你戴就适合。”
苏雪青又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这种礼仪性的饰玉,在唐宋通常都是王公贵族戴的,我可高攀不起。”
高毅垂下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话。但在他眼里,不管什么金石玉器,都不及苏雪青的百分之一。
“漂亮”“好看”这样的词语不足以形容,若非要说,那便是“美”。和单纯的“美丽”也不尽相同,而是往“优美”和“美好”那边去了。
高毅不研究美,亦不懂艺术,但他站在偌大的厅里,和这一屋子历经百年千年已经死掉的美物相比,苏雪青是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苏雪青生动鲜活的姿态和话语,刺激着他所有的知觉,让他的感受和情感都变得敏锐细腻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曾有过的体验。
从博物馆出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过了圣诞,马上新年,街边的行道树上都挂满了彩灯。
苏雪青看了眼时间:“你晚班时间是不是快到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和大师傅打个招呼,晚点也没事,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你回吧。我父母家就在附近,我去他们那儿。”
高毅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点点头:“周一见。”
苏雪青见高毅的车子汇入车流,转身往另一头走去。前边有个公交站,可以直达他父母家。
自上次吵架后,邵庭搬去了公司住。他平时忙起来也住公司,他在那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两人冷战了一段时间,邵庭开始给他信息求和。
苏雪青并不想和他继续这样冷战下去,因为两人都很不好受。对邵庭是一种折磨,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可是一想到要假装无事生,他心里仍然有气。不仅有气,他很担心还有下次,如果再来一次,可能他也真到极限,再也没办法相信和原谅。
他提前给父母打了电话,所以一进家门,便看到一桌烧好的菜。
父母皆已经退休,母亲被学校返聘,父亲因为身体不好便彻底退了。不再思考那些复杂的难题,也从科研课题中彻底解脱出来后,老头喜欢上了做菜。
只要苏青扬不在这儿跟老头对呛,他们三口便能和谐地吃上一顿饭。不过饭桌上的话题却都是围绕着他姐。
“雪青,你有空还是劝你姐重新再找个。她自己带着小童,工作还忙,我看她顾不过来。”苏母道。
苏父听到这话,不满地哼了一声:“你甭去劝,你姐那性格,能找到合适的才怪,她就注定一个人。”
“他爸你说这话不亏心?青扬的性格能比你坏?你儿女双全,有妻有子,她就不能组建个完整的家庭?”
“我是男的,她女的,怎么是一样。”
“咦,你还性别歧视。”
“不是我性别歧视,是这社会性别歧视。青扬要是个男人,她也好找。她是个姑娘,性格又那样,哪个男人受得了。”
“你这么说你自个闺女合适吗?”
“我这是实事求是。倒是你又何必非要劝她委屈自己再找一个?我看她自己就蛮好。实在顾不过来,就把孩子送过来,我给她看着。”
“不是这么回事。她一个人只身在外的,难道不孤独?”
“那把她叫回来不就行了。”老头戳了戳苏雪青,“跟你姐说,让她回来,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告诉她,爸能养她跟小童。”
“好,我叫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