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掩盖住了金吾卫们沉重的脚步声,寿堂的院门被猛地砸开,士兵们涌入,根本就不给人们反应和抵抗的余地,就如同闯入羊群的狼一般,凶狠迅速地攻占着这座府邸。
“谋反?什么谋反?”大夫人尖利惊恐的声音刺痛众人的耳膜。
“段德元谗言惑主,诬造事实,怂恿废太子兵变,视同谋反!”
“我二弟死了已有半年多,如何怂恿太子兵变?”段员外郎大喊。
密密麻麻的士兵退散开,一个瘦高的男子缓缓踱步而来,冷笑道:“圣人下旨,员外郎这可是置疑圣上的旨意?你弟弟已谋反,你莫非也是同谋?”
“荒唐!”段员外郎怒喝,“韦亨,是你们韦家陷害忠臣良将!”
大夫人扑过来将他拉住,苦苦哀求:“夫君,且为儿孙想想吧!”
韦亨嗤笑一声,“段德元家眷何在?”
众人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惊慌中的姚氏。姚氏将七郎和八娘抱在怀里,已是吓得都没力气站起来。
“好,很好!”韦亨点了点头,“把所有人都集中到这个院子里来,本官要亲自清点!”
整个段府顿时鸡飞狗跳,士兵到处驱赶抓捕,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女眷们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只有哀声哭泣。所有的体面荣华,就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昔日莺歌燕舞的庭院,如今遍布哀啼。花红柳绿失了颜色,金玉珠宝没了光泽。繁华富贵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所谓华族,也不过如此罢了。
“都是你们二房的错!”段员外郎跺脚,指着姚氏大骂,“瞧瞧二弟给咱们家带来了什么祸事?这可教我怎么对得起祖宗,有何掩面去见宗亲?”
姚氏抱着一双儿女大哭,“大伯何必对自己亲人落井下石?是非曲直都没弄清,就知责怪我们孤儿寡母!你怎知亡夫就不是被冤枉的?反正已分家,就算砍头也有我们母子上,轮不到你们大房。大伯若真这么悔不当初,就该早和亡夫断绝关系,不做兄弟!”
大房此时也前所未有地庆幸他们已经分了家。按照大周律例,抄家杀头不及宗亲。大房众人的命还是能保住。
二娘突然尖叫道:“五娘呢?她么不见了?二婶可是将她藏起来了,还是送她逃走了?”
“你胡说什么?”姚氏斥骂。可她身边确实只有七郎和八娘,不但五娘不见人影,那个一贯被人忽视的刘玉锦也不见了。
“快搜!”韦亨双眉一皱,露出狠辣之色。这个段五娘可是清楚知道高安郡王的底细,且不清楚她手里还留有什么证据。若是能抓来审一审,甚至是悄悄弄死,他们高安郡王一家才能彻底安心。
丹菲此刻正拽着刘玉锦飞快地朝院西北角跑去。那里是奴仆们住的地方,位置偏僻,屋舍又凌乱。如今满府乱成一团,士兵们必然先去主人家的堂屋里搜刮金银器皿,奴仆居所反而最不起眼。
“阿菲,”刘玉锦跑得气喘吁吁,“你……你随我一起逃了吧!反正,反正你也不是段宁江!”
“不行!”丹菲咬牙,“韦家必然要抓一个‘段宁江’回去。若我逃了,段家交不出人,只怕下场更惨。”
“可是……你也听萍娘说过,罪臣女眷都是要没入掖庭的!”
丹菲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要等崔熙俊回来!他欠我一个解释!”
两人奔到墙边。丹菲推着刘玉锦踩着一个半人高的酱菜坛子,爬上了墙头。
“阿菲……”刘玉锦满脸泪水,不肯走,“你随我走吧!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去找萍娘!”丹菲道,“现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你快跳呀!”
“我舍不得你!”
“少废话!”丹菲干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刘玉锦丢过去。
刘玉锦闪躲,身子一歪就跌过了墙。围墙也不过一丈高,摔不死人。丹菲听她哼哼声中气十足,知道她没事,便狠下心离去了。
丹菲走到后花园,就见四娘和许姬正被几个士兵押着,从院里赶了出来。四娘嚎啕大哭,忽然看到丹菲,急忙指着她道:“她就是五娘!就是她!”
丹菲一动不动地站着,浅青色的衣裙和鬓旁的碎发被风吹得飞舞,一双凤目黑亮惊人。这让前来抓捕她的士兵们都有片刻的犹豫。
丹菲被押回了寿堂,与姚氏母子们看守在一处。韦亨指挥着手下将段家彻底清扫一遍后,就将段家两房人分别关在了后院的两个小院子里。
因为段老夫人去世要下葬,韦家人也不想与一个死了的老人为难,还是准许大房回来操办丧事,匆匆将段老夫人下葬。
等丧事办完,段家的家产也清点清楚。段家大房可带走家产,却要流放千里。段员外郎——如今已是彻底丢官,只能称作段家大郎了——咬牙割让了三分之一的家产献给韦亨,换得向南流放五百里。那里是富庶的鱼米之乡,依大房的财力,置办个田庄度日是不愁的。
二娘这才发觉定了亲的好处。她算是郑家的人了,甚至还可以把嫁妆带走。只是韦亨雁过拔毛,把置办好的嫁妆留下了五分之三。大夫人的娘家兄弟悄悄派了两个车,把大房一家人连同二娘剩下的嫁妆都接走了。
至于二房的孤儿寡母,却是一直关在小院里,无人问津不说,竟然连饭都无人送来。这架势,显然是韦家人想将二房母子们活生生饿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