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的右脸中挤出的另一张脸是陆云隐!他转动着白瞳多过黑瞳的眼珠,用痴恋的目光去看左边那张脸,唇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两张脸挤在一个面具上,五官十分扭曲,显得异常怪诞。太子的脸露出恶心厌憎的表情,陆云隐的脸则是一片痴迷餍足。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们永生永世不分离。”
这张面具竟然还会说话,声音尖尖细细,呢呢喃喃,好似噬魂的精怪野鬼。
安国公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这是他亲眼所见,岂能不信?儿子竟真的不是人,是邪魔!随后,他瞳孔骤然收缩,胃囊里一阵翻涌。只因他看见了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恶心场面。
面具上,属于陆云隐的那张脸竟伸出一条腥红长舌,去舔舐太子的脸。太子蹙眉闭眼,表情难看至极。
这病态的痴恋,这无所不用其极的纠缠,安国公简直太熟悉。他想起儿子非要给太子殉葬的往事,想起了这孩子为太子做下的种种极端蠢事。
错不了。这面具就是儿子,儿子的的确确是个邪魔。
安国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虚空。
黛石捡起另一张面具,丢进安国公怀里。他低下头,却见那面具幻化出妻子的脸,嘴巴一开一合正喃喃自语:“我要治好儿子的双腿,我要治好儿子的双腿。”
明明是个死物,却如此鲜活,如此诡异!
安国公远远扔掉面具,手脚并用地爬向大长公主。
“殿下,救我!”
大长公主无奈道,“找本宫没用,本宫又没有法力。”
安国公四肢并用地爬向方众妙,哭喊求饶,“国师大人救命,下官错怪您了!若不是您及早现异状,跑来此处斩妖除魔,只怕我一家老小几百口人,全都得死在邪魔手里。”
这样一说,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什么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国师分明就是他安国公府的救命恩人啊!
站在不远处观望的仆役们躲的躲,逃的逃,硬撑着没逃的人已经跪下给国师磕头。
陆云隐猩红的长舌把太子的脸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舔了个遍。方众妙连忙丢开这东西,表情显出罕见的慌乱。
心声飘过半空,带着十足的冷意:【恶心!】
【如此,我倒是能体会太子被这疯子纠缠是何等崩溃绝望的心情。】
大长公主默默为早逝的侄儿鞠了一把泪。
龙图低声问道,“主上,陆云隐可是被灭魂钉杀死的。他本该魂飞魄散,又怎会附在这面具上?”
方众妙摇摇头,“这不是他的魂魄,是他的执念心魔。执念心魔是脱魂魄的存在。”
龙图看向平幼荷的面具,感慨道,“如此说来,平夫人的执念心魔就是治好她儿子的双腿?”
方众妙颔,而后缓缓走过去,捡起还在呢喃说话的平幼荷的面具,将之搓成一个圆球,放入刻画着符文的玉瓶。
她看向挤着两张脸的面具,对大长公主说道,“赵华阳,你把这面具捡起来,随我去先太子陵墓走一趟。”
大长公主顿时僵住。
陆云隐那条猩红长舌还在舔舐太子的脸,没完没了,黏黏腻腻,口水长流。
大长公主多看一眼都嫌恶心,怎么敢捡?他娘的,这可比杀人还难千万倍!
大长公主看向黛石,严肃地问,“女儿,你孝不孝顺?”
黛石果断摇头,“不孝顺。”
大长公主噎住,又去看安国公,“这是你儿子,你来捡!”
安国公爬到国师身后藏起来,只露出一个头,“那不是我儿子,是邪魔。”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去看龙图。
龙图嘿嘿一笑,随后弯腰脱鞋,将自己光秃秃的脚丫子悬在面具上方。陆云隐的猩红长舌不小心舔到老爷子的脚板心,先是微微一僵,然后就出惊天动地的干呕。
呕了好一会儿,挤在一起的两张脸竟同时隐去,这诡异的面具又恢复成了最初的白板模样。
龙图用地上的草皮蹭掉脚板心的粘液,穿好鞋,拿起面具,笑呵呵地说道:“主上,小老儿幸不辱命。”
方众妙满脸菜色地看着他,语气有些虚弱地说道:“老爷子,我有一个危险的想法。这想法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龙图忙问,“什么想法?”
方众妙摆摆手,率先朝府外走去,不再回答。
她的心声幽幽飘过半空:【老爷子,若是用您的脚气画符,只怕比九天神雷更有威能。不过在此之前,我这画符的人会先被熏死。】
龙图恍然大悟,脚丫子尴尬地抠了抠。
黛石和大长公主连忙掩唇,免得笑出声来。
一行人匆匆走到府门外,坐上马车,日夜兼程地赶往先太子陵墓。
安国公带领家中几百余人浩浩荡荡送到街头,又在街边跪了许久,再三叩,方才感激不尽地站起身。
众人纷纷在心里暗忖:原来国师一职竟真的是为斩妖除魔而立,并非弄权窃柄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