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一刻,一清道人走了出去。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雨丝,雨润如酥,烟柳依依,
一清道人独自走在雨中,走出了家门,走在西安城的大街上。
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少,可他认识的人却不多。
一辆宽大的马车在他身边徐徐放缓,一个少年的脸从车帘后探出来:“先生去哪儿,不如上车来,我送你过去。”
少年语声悦耳,如同玉石相碰,听之忘俗。
一清道人抱拳施礼:“道人见过三公子。”
马车缓缓停下,侍从走过来撩起帘子,请一清道人上车。
一清道人本欲拒绝,可是帘子撩起来了,他也只好道声谢,抬腿上了马车。
马车里并非只有周铮一人,萧韧也在,两人分座在茶桌两侧,萧韧的亲随小栗子蹲在下首正在削梨。
看到一清道人,萧韧颔首算是行礼,一清道人早就习惯了萧韧对他的态度,也不着恼,在二人对面坐下。
马车有窗子,镶着西洋玻璃,敞开着,雨丝从外面斜飞进来,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马车走得很慢,茶桌上的茶水纹丝不动,一清道人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雨雾中的街景,想来这两人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就是出来观雨景的。
一清道人的头发上还挂着雨珠,半明半暗的车厢里,那雨珠显得格外晶莹,如同一颗颗剔透的珍珠。
周铮微笑道:“先生也是出来赏雨的吗?”
“非也,贫道只是出门没有带伞而已。”
小栗子捧上削好的梨子,梨子切成小块,装在水晶盘里,上面插着牙签。
周铮自己拈起一块,又给萧韧和一清道人分明递了一块,笑着说道:“来,这梨是小七带来的,咱们都有口福了。”
难怪是小栗子在削梨,原来是萧韧带来的。现在不是梨子成熟的季节,可是这梨却汁鲜水甜,倒是难得。
一清道人赞道:“好梨好梨啊。”
萧韧没说话,把一块梨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刚刚被周铮哄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冷下去了。
一清道人知道萧韧眼高于顶,整个王府里除了王爷和周铮,就没有几个是他看得上的,因此,也只当没有看到,对萧韧的冷脸视若无睹。
周铮问道:“先生是要去哪里?”
一清道人放下牙签,道:“就是在街上随便走走。”
“先生真是雅兴啊,雨中漫步,雅致得紧呢。”周铮赞道。
“既然就是随便走走,那就和我们一起去个地方吧。”一旁的萧韧忽然说道,声音和他的神情一样冰冷。
一清道人微微一笑,道:“那贫道就讨扰二位了。”
他没有问萧韧和周铮要去哪里,但是他已经感觉出来,今天绝不是偶遇。
萧韧和周铮就是冲着他来的。
一清道人是刚刚回到西安的,风尘仆仆,还没有来得及去得罪谁,他回来后甚至还没有见过周铮和萧韧中的任何一个。
他进府也有几年了,几乎是看着这两个人长大的,说真的,这两人并不是天下父母都会喜欢的那种孩子,从小到大惹事生非的事情没有少做,如果不是秦王隔三差五就把他们扔到军营里打磨,恐怕早就成了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了。
不过最近两年,周铮和萧韧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暖得让人害怕,另一个冷得也让人害怕。
当然,害怕的人里不包括一清道人,他对这两人一直是冷眼旁观,从未像其他幕僚一样,在秦王面前苦口婆心“指正”这两人的作为。
他只是默默看着他们,而这两人对他也不亲近,他在秦王面前的提议,他们从不反驳,但是也不赞同,他和他们,就像是秦王府里的两条平行线,各不相干。
所以今天萧韧和周铮究竟是几个意思?
纵然是一清道人胸有沟壑,也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萧韧的马车,马车外表朴实无华,车厢里却很舒适,桌椅都是固定在马车里的,茶桌上刻着棋盘,四角挂着掐丝银熏球。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路边的景色渐渐模糊,雨越下越大了。
从窗子外面飘进来的雨丝变成了雨点儿,小栗子过来关上窗子,水渍在玻璃窗上化开,如同置身水幕之内,看不清外面的景致,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二位公子这是要去哪里?”一清道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估摸着马车快要驶出城了。
“随便走走而已,难得一场好雨,春雨贵如油啊,农人们一定很高兴。”这次说话的居然是萧韧。
春雨?农人?
一清道人怀疑萧韧根本就不识五谷,不但他不识,周铮也不识。
两个不识五谷杂粮的公子哥儿,还要为了一场春雨而感慨,这不诡异吗?
“贫道刚刚回来,家里还有些琐事要办,不能陪二位赏雨了,不如在前面让贫道下来吧。”一清道人说道。
“好啊,小栗子,让他们把车停下来。”萧韧说道,听上去并无不快,可能他也觉得这老道无趣,想要快些摆脱掉了吧。
一清道人松了口气,如今秦王只有周铮一子,无论以后还会不会有儿子,只要看在先王妃和先世子的面子上,秦王也会把一切留给周铮,而萧韧则是秦王一手养大,说他是秦王的养子也不为过,秦王对子女极为看重,一清道人还不想招惹这两个小孩子。
第178章遇上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