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将一座城市化为废墟,却简单到只需要一个月。
瑞克斯满嘴苦涩,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恳求道:“大人,您能把其他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带我去雅安城吗?”
面具青年古怪问道:“你要去雅安城做什么?”
“去救人。”
瑞克斯道:“我是血脉者,既然还能动就派得上用场。城市没了只是小事,但里面的人是最重要的!”
对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双眼睛凌锐得犹如一把剥皮刀,瑞克斯有种被人在大白天扒光的不适感。他下意识心生抵触,却听到对方轻飘飘的声音。
“你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雅安城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刚从虫茧中出来,身体虚弱,说不定还会死在那里。倒不如好好休息,之后还有更多贡献的机会。”
冷硬的气息缓缓漫开,他盯着眼前的男人,笑意未进眼中。仿佛在告诫他,又像是在对自己一遍遍地重复。在这个瞬间,站在这里的不像是人类,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应该看向远方。”
恐惧、无比的恐惧。
瑞克斯的身体已经被杀意彻底麻痹,他的心跳不断加速,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但他完全无法将目光从对方的眼睛里挪开。
悲伤、自责、怨恨、疯狂……难以想象只是一双眼睛却能承载这么多东西。瑞克斯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依靠本能的直觉回答。
“您说得没错。我是麦尔丹公爵手下的侦查队队长,这次回去,公爵一定会给我一片好的领土与赏赐,脱离这种在黑雾中出生入死的日子。”
“作为血脉者,我比普通人拥有更多力量,同时也更怕死,因为我真实地、无数次接触过污染,我知道死在污染下会有多痛苦,我亲手处决过我的许多战友,他们变异时的景象让我印象深刻,甚至变成了无数个夜晚的噩梦。”
“大人,我当然不想死,如果有选择,我绝不会去!……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可以救下更多的人,我一个血脉者,可以救出一百个。”
他麻木地伸手指了指地上和自己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发泄一样快速说着心里话,好缓解快要将自己溺死的恐惧。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如果醒着的人是我的队友,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进入黑雾前,我们都自愿签订了牺牲协议。”
“【我自愿踏入黑雾,不顾牺牲、不畏死亡,只愿为后来者开辟道路!】”
“所以无论我,还是现在昏迷的那些人。他们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在黑雾之下,只有人活着,才有希望!”
咚!咚!咚!
无人回应的死寂之下,他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出胸膛!
许久之后,青年才突兀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自嘲:“希望……吗。”
“真好啊,你们还有希望。”
青年的表情突然恢复了漫不经心,重新流动的空气涌入肺部,冷不丁将瑞克斯呛得满脸通红,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来自己在憋气。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瑞克斯无语凝噎,对方果不其然完全没打算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在许久之前,世界树还没有被污染。那是一棵足以支撑起星辰苍穹的古老巨树,苍翠如永青。树上结满果实,等待着降生于人世的瞬间。”
原本只是无奈的男人这下简直要将肺咳出来了,他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人。这这这……他在说什么啊!那可是世界树!这是能随意编排的吗!?
但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个人的态度相当自然,就像是真的只在说一个故事。平静的话语充满了魔鬼般的吸引力,一个劲儿地往他耳朵里钻。
“那时候,许许多多的人类灵魂环绕在世界树之下,来自不同时代,地域,国家,但都拥有共同的愿望……”
“他们围绕世界树建立起围墙,祭祀祂,守卫祂,共同许诺守护祂的永恒,借以维持世界的运转。”
“但是有一天,黑雾侵蚀了世界树。灵魂们并未发现这件事,直到他们中的一人堕落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b级血脉者……为什么要听这种东西……瑞克斯的嘴唇抖了抖,感觉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流速一下子加快了,突突地往脑门上涌,四肢却异常冰凉。
这个人正在失控?不不不…这个比普通血脉者失控的污染还可怕,这听起来是个故事,但更像是受到污染的回影。
受到污染的人会做出各种各样古怪的事情。在男人的感知里,整个尸山都在逐渐与对方的气息融为一体,庞大血腥的污染像是一头缓缓苏醒的巨兽,贪婪舔舐着青年的影子,仿佛觊觎着一块甜美的小蛋糕。
而对方居然还在笑。
在瑞克斯恨不得自己晕过去的场景里,他还在认认真真地讲故事!
“……堕落的那个人啊,他是一名正直守信,让人信赖的流浪剑士,但活着的时候一直十分落魄,最终因为力有不逮在救人时被杀死。在死后来到了世界树的身边,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更是为了得到力量,杀死了一位自己视为亲父般的兄长。”
“于是他获得了能够将一切化为武器的力量与近乎永恒的生命,代价只是一位亲人的死亡,世界树污染的推进与所有灵魂们的堕落——”
认认真真地将故事讲到最后的青年不紧不慢地扶了扶面具。他盯着瑞克斯,像是真的期待读者回复的小说家一样好奇询问:“你说,他做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