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一回没有按时入睡,辗转反侧了几回,用月光下凉凉的床板去贴自己沸热的面颊。
她在犯什么病,在李樯手上停顿的那几瞬,简直是毫无道理。
再进一步就是牵、握。
好在她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心思,及时收了回来。
只能在心中盼望,李樯身为男子不拘小节,并没有在意她的逾矩,或许只会以为是她不经意之下的擦碰。
他会现吗?
那时烛光都沉默着,两人都没说话,目光都落在她的手指上……
胜玉把脑袋钻进了枕头底下去,身子一动不动摊在床板上,装死。
她为何要对李樯做这种事?
近似于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挑逗,夸张一点说,和抛媚眼,献芳心,也差不离了。
她那时真的是鬼上身、昏了头了罢。
李樯生来便有轻轻一睐便使人呼吸停滞的能力,他是人皇的心尖,亦是天神的瑰宝,簇拥者如海,爱慕者大约更多,无穷魅力吸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但即便如此,胜玉很清楚,她不会对李樯有什么出寻常的念头。
因为她是胜玉。
无家无姓的胜玉。
靠着一碗酸粥活下来,床下塞着破衫当软垫,费尽力气才能将一身旧衣裙洗得干净,维持着旁人眼中的体面。
李樯还长在仙气缭绕的瑶池,她则已经变成了路边人人可踩的野草,永远不可能跟李樯比肩。
这般大人物对胜玉来说是很危险的,比那乡绅更甚。
所以在雨灵乡初见李樯时,她只有畏惧,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如今虽然李樯热情接近,她放松些许,但也丝毫没有那等暧昧心思。
那她今晚为何……
或许是当下已臻极致的恐慌和感激涌上来,扰乱了她的心智,让她忍不住想离李樯更近一些。
以后切不能如此。
胜玉在心中对自己再三警告,才终于疲惫睡去。
翌日早起,胜玉已经与往日无异。
她专心致志在屋中抄书,没了杂事吵扰,度比以往还要快些。
过了尤为清静的两天,胜玉也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带上抄好的书去给书铺掌柜交货,顺便看看能不能接点别的生意。
新修缮好的院子题名“绿园”,与主子的名一点儿也不沾边,显见不会久住。
不过此时园子里风清气雅,很是舒适,还颇得主子欢心。
李樯坐在雕花木格窗边,窗上嵌着琉璃,晨光洒落下来笼在李樯的白衫上,铺着淡淡柔光。
他睁着眼盯视窗角,目光却有些缥缈,唇边噙着一抹坏笑。
左手心朝上平摊着,不断收拢五指握成拳,又摊开,再收拢。
重复着,仿佛还能感受到胜玉留下的触觉。
她那时定是故意的。
故意搭着他的手,像一场隐秘的依偎。
她是不是还偷偷按他手心了?
不太确定。
李樯又收着五指回忆感受了一番,可惜她的动作轻柔,实在不好分辨。
无果,李樯只得收回手,哼哼低笑两声。
谁说胜玉是榆木,她分明有好手段,小小一个动作,勾得他思索了两个晨昏。
但终归李樯是得意高兴的,原先提防着不肯进洞的兔子,现在却已学会了主动蹭他的手心,这种美妙滋味只有猎人才懂得品尝,每一丝甜意都是兔子最后主动钻进陷阱的铺垫。
李樯当晚不动声色,转头却刻意冷了胜玉两天,没去找她,今日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想到此处,李樯皱着眉,又使人去催了一遍。 过了不久,总算有一个盘子呈了上来。
盘中是一块玉牌,角落里刻着郡守府邸的徽印,其余空白,是李樯特意给胜玉定做的铭牌。
有了这个铭牌,胜玉将来不仅可以随意进出郡守府邸、他名下的所有住宅,她的身份更是不言而明。
——是他李樯的人。
虽然此时还最多只能称得上是属下,但日后可不一定。
给属下送铭牌,总算得上是正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