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今晚是这两人作伴,安全无虞,也不会孤单。陆旋索性不多留:“阿毛,我不能在外面久待,明天再来看你。魏同知,阿毛劳烦你照顾,我先走了。”
魏凌笑笑:“慢走,不送。”
他不送,阿毛要送的,亦步亦趋跟到门外,眼巴巴看着陆旋:“一定记得要来哦。”
“嗯。”陆旋抬手在他头顶按了按,转身离去。
魏凌抓着阿毛后领拎进来,顺手关上门:“乖,回来魏叔叔陪你。人家找你师兄玩去了,你怎么舍不得也没用。唉,这姓陆的,和恭卿关系不错啊,一到就来看你们。”
阿毛昂挺胸:“那是,旋哥和我们可好了。”
魏凌好笑,抓着他进屋:“走走走,明儿再和你旋哥叙旧成不成?”
工部官署内,灯火通明,班贺取过直令,签上自己的名字。
宫中每晚都有官员彻夜待命,由中书、尚书、门下三省的负责人轮流宿直,各衙门、官署内也需官员值夜,身为虞衡司一长,班贺断然没有不遵制的理由,任劳任怨在官署履行职责。
圣节越近,事情越多了起来。工部管辖下的那群工匠提前上街布置,用五颜六色的布料将京城的若干主干道装饰得色彩缤纷,沿街房屋外墙以彩漆描绘各色吉祥图案,以求皇帝生日这一日,整个都城的街道充满喜庆氛围。
另外工部还需负责建造歌舞台,圣节当日供教坊歌舞奏乐表演,可供差遣的工匠人手不足,各处手头的事堆积起来,只能暂缓。
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声响,班贺向门外看去。
屋外天色黯淡,那人影眼熟得让班贺一时做不出反应,只楞楞的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恭卿。”
陆旋走上前,屋内琉璃汽灯火焰忽地一跳,仍是将他坚毅的眉眼照得清晰如许。
他定定望着灯火下的班贺,身着官袍,一扫在外的随性寒酸,青衫白鹇附着在匀称修长的身架上,脖颈秀颀,透着矜贵雅致。
微微一笑,便如化开春水。
班贺站起身:“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什么时候到的?”
陆旋走近几步:“今日刚到,我去你的住处找你,阿毛告诉我你还在官署。”
于是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官署了?班贺不以为意地笑笑:“既然去过了,见到猫儿没有?”
陆旋仔细回想,确定没有看见,甚至连猫叫声都没听见:“没有,你养了猫?”
班贺笑眼一弯:“嗯,不大点儿,想着养来抓老鼠的。胆子也小,见到生人就会躲起来,得熟悉的人抱着才不会跑。”
那只被顾拂忽悠着聘来的猫,是灰质黑纹的狸花,又是只公的,因此得了个名字,斑衣郎。养了些日子,越觉得可爱起来。
陆旋注视的双眼一眨不眨,轻声道:“那等明日你回去,抓来给我看。”
班贺指指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下:“恐怕等到明日,我回去就倒头大睡,哪里还顾得上那只猫。”
他以往在玉成县总是晚睡,少见他说累,在京为官却说出了这样的话,陆旋忍不住心疼:“很累吗?”
班贺煞有介事点头,自嘲道:“天未亮便得起床更衣入宫,披星戴月听鸡鸣,回来才多久,京城的日出,已经记不清看过几轮了。”
在京官员并非每人都有此殊荣参加早朝,除非特别召见,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与,谓之为常参官。班贺的品级正好卡在这条标准线上。
每月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按例大朝,除常例外,随皇帝心意临时召集。今上勤政,几乎是隔一日便开一次朝会。
无故迟到、缺席,还得挨板子。班贺打心里觉得,早朝真不是人干的活,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口。
想想班贺那院子所在方位,离皇宫那么远,若要准时到达,必须天不亮就启程。
陆旋:“换个住处如何,离皇宫近些,就可以少辛苦些。”
班贺静默片刻,声音小得像叹息:“皇城根的宅院太贵了,把我按斤卖了都买不起。”
陆旋眉间显出深深沟壑,班贺一看却笑出声:“眉头皱那么紧做什么,上早朝的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