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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2页)

裴莺僵住,指尖发凉,同样是夕阳西下,同样是那人站在门边,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她仿佛回到了昨日。

霍霆山一步步上前:“夫人今日在外顺利否?”

裴莺被这句话拉回神,今日不是昨日,如今的情况也并非当初,神魂迅速归位:“顺利,多谢将军派人帮协,不知将军来找我所为何事?”

霍霆山走到她跟前,低眸看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将她笼罩,仿佛她待在他的臂弯里:“有一事想请教夫人,还望夫人和我说实话。”

裴莺以为是高桥马鞍与马镫的事,她这么以为,也就这么问了。

“是,亦不是。”霍霆山低声道:“敢问夫人,高桥马鞍与马镫从何而来?”

裴莺呼吸微紧,当初为了救急才说了那两样东西,她此前从未想过怎么圆,不过这个问题不难:“是我夫君告诉我的。”

孟杜仓是县丞,眼界比平民开阔,加上人又没了,总不能开口给自己辩护,裴莺认为这个解释万无一失。

“说谎。”铿锵有力的两字砸下来,把裴莺砸懵了。

裴莺彻底僵在原地,看向霍霆山的眼里忍不住露出惊骇。

不用其他言语,只要是稍精明些的人都能看出她此刻的慌张,霍霆山反而轻笑了声,抬手握住裴莺的手腕,粗粝的大掌自她手腕处顺着往下,最后将那只柔软的素手包在掌中,他语气含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许久未有人对我说谎了,上个用谎言敷衍我的人,怕是喝了孟婆汤,早已投胎转世,如今都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霍霆山见她脸都白了,动也不敢动,像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兔子,他笑着捏了捏她白嫩的指尖:“不过夫人自然不是旁人可比,偶尔听一听夫人的浮言倒也有趣,只是事不过三。”

“我没骗您,我真是从我夫君那里听来的。”裴莺看不见自己几乎写在脸上的慌张,她只觉得霍霆山在诈她。

领兵的人心思都多,不然也不会有“三十六计”。而且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个成日在后宅里的妇道人家,除了当县丞的夫君,并无其他可接触的有学识之人。

霍霆山倒是情真意切地笑了:“才和夫人说完事不过三,夫人就犯了第二次。我是舍不得伤害夫人分毫,但用其他方法教训也并无不可。”

他手臂猛地一收,在裴莺的惊呼中将人带入怀中,另一只大掌覆上她的后颈,慢慢地抚摸着她颈后细腻的肌肤:“孟杜仓的履历不出众,在北川县待了那么多年都没升迁,可见他并不知晓高桥马鞍与马蹬。若是知晓了,他一个为官之人,不应该藏着掖着,更别说冀州牧袁丁此人虽古板了些,但也算是个惜才的。他所结交之人中并无名士,皆是些泛泛之辈罢了,他所读之书也不过是普通韦编,不见孤本绝学,试问这样一个平庸之人,如何知晓高桥马鞍与马镫?”

裴莺的发髻是辛锦梳的,今日梳了惊鹤髻,一头柔顺的乌发被挽起,露出白皙的颈脖,此刻这截细颈被一只粗糙的大掌掌控着。

霍霆山并未用力,只是轻轻地揉捏着那一小片肌肤,感受着她在自己掌下微微发颤。

裴莺被霍霆山揽入怀中那刻,她便开始挣扎,然而随着霍霆山的话一句句落下,随着他的手掌覆上,裴莺挣扎的力道弱了下来,僵如石雕。

她忽然意识到这人曾经翻过孟杜仓的书房,不然他如何能说得出“他所读之书也不过是普通韦编,不见孤本绝学”这样的话。当初水苏说有两波人进孟宅,极有可能都是他的人,他知道了,都知道了……

霍霆山自然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覆在她后颈上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最后按着她的后腰,狠狠将人完全嵌在自己怀中:“我欣赏夫人之心从未更改,夫人若是再给我机会,我求之不得。”

裴莺的脸颊白了红,红了白,他口中的“欣赏”此时毫不知耻地正抵着她,“您先放开我,我说。”

霍霆山没松手:“夫人说就是。”

裴莺张了张唇,又听霍霆山低声道:“事不过三,前两次便罢了,这次夫人想清楚再说。”

第10章

“事不过三,前两次便罢了,这次夫人想清楚再说。”

裴莺呼吸微紧,在这一刻想了很多个解释,但又被她不断找出其中的漏洞否定了。

霍霆山并不催促,只握着她的手把玩,目光从她带着粉的指尖往上移,落在裴莺不断轻颤的眼睫上。

她的眉眼生得极好,剪水明眸若流星,又似春雨迷濛后那一束新绽海棠,连眼睫也浓密的过分,看人时目光总是柔柔的,一如她温润的气质。

怀中人眼睫颤得厉害,叫人一看便知她心绪不宁,或许她在想如何坦白,也或许在想如何再撒一个谎。霍霆山不着急,享受着软玉在怀。

裴莺确实想了许多,思绪万千,很快有了决定,她抬眸,努力直视男人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高桥马鞍和马镫确实不是从我夫君那里知晓的,是有一日我夜里梦到一位仙人,是他告诉我的。”

霍霆山诧异扬眉。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独独没有这一种。

仙人托梦?

霍霆山是不信的。

他不信鬼神,哪怕年初益州渔民于鱼腹中发现丹书,上曰“大韩兴,魏聪王”;年中同样是益州,据说寺庙中有狐仙现身,大呼与丹书相同的“大韩兴,魏聪王”。

但在霍霆山看来,这不过是益州牧魏聪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如今赵天子势弱,地方割据成风,谁都想成为下一个天子,掌天下权柄。只是有些事得出师有名,得有个由头,以鬼神来威服一些没开化的百姓和教徒再适合不过。

霍霆山:“夫人,这是你第三回对我说谎。”

“我没有说谎。”裴莺急切道:“谁质疑谁举证,将军您说我说谎,那证据呢?”

霍霆山眸子眯了眯,没说话。

向他撒谎三次,还堂而皇之问他要证据的,这位裴夫人还是头一个。

裴莺推他箍在她腰上的手,没推动,急得脸上红晕更甚,这种远超安全距离的接触令她恐惧,仿佛置身于野兽獠牙之下,只稍那獠牙利齿轻轻合拢,她连带着女儿便会一同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情急中裴莺不由道:“那位仙人还说了其他的,说将军您占尽地利,拿了一手好牌。”

霍霆山笑了,混不当真的笑,亦是笑裴莺慌乱之中连这种三岁小儿也不信的话都能说出来。

他是幽州牧,幽州是他的地盘,但谁不知幽州是个不毛之地。山林众多,不便耕耘,且幽州和北地接壤,需抵抗来自北地部落的侵扰,有时候粮食自己都不够吃,还要被北地那些蛮子抢了去,甚至朝中流放重犯,流放“三千里”,也有不少是往幽州这边流放。

赵天子偏宠宦官与外戚以后,再没给幽州发过军饷,最初那段时间本就少粮的幽州军差点吃树根树皮。

且别看近日膳食丰盛,但那些都是北川县令之前囤积的好东西,若让霍霆山自个掏腰包,他是不舍得如此铺张的。

“将军莫笑,我说的是真话。”裴莺见他不信,忙道:“放眼各州,谁也没有您的地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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