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陛下从未有过这个儿子,仿佛此人从不是储君之选。
而宫中,除了一位妃子日日流泪之外,其余宫妇也不过茶余饭后偶尔说起罢了。
今日恰逢五皇子入宫请安,皇后宫中便欢腾许多,母子两人相对而坐,太监奉上茶来,楼海一一回着母亲的话。
皇后道:“昨夜梦见你外祖说屋中露雨,我起身去看,心中一恍惚才想到你外祖已故去多年。”她怅然开口:“家眷托梦,许是前些日子大雨坟茔被冲,你有时间了代我看看看。”
皇后也是民间女子,后来母仪天下,偶尔也会惦念宫外,思着故去的父母。
楼海应了一声,他明年才及冠,身子不若其余皇子康健,朝臣们言储君之位他可一争,全因是皇后所出。
屋中冰全移出去,太阳一照便暖烘烘的热,楼海见皇后还穿着几层衣袍:“母后把冰放进来,我能受得住。”
他幼时不得见冷,夏天只要来宫里,殿中所有冰必得全移出去,哪怕现在早就不若儿时孱弱,皇后也保留着这个习惯。
皇后眼中有笑意,她道:“无妨,夏日出出汗也好。”她看一眼身边的孩子,生得俊秀斯文,坐在这里看着便心中妥帖,再联想到宫中如今还常常悲泣的良妃,不由得唏嘘:“母后能常常见到你,便觉得舒心。”
母子俩对视一眼,皆是想到一处去。
楼海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良妃她替二哥求情了吗?”
皇后摇头:“这我就不知,不过圣上的意思谁能更改。”她缓声开口:“你我莫要谈这些。”
后宫对于前朝之事总是要多加避讳,免得惹人非议,特别是面对一个疑心病还重的君王。
楼海点头,两人越过这话,正拣了别的事说,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楼海起身欲迎,却见圣上已经进了殿内,他只得在门口行礼,毕恭毕敬:“圣上。”
“起来坐吧,难得你有孝心,还来宫里看看你母。”圣上坐在方桌前的木椅上,宫人浸着温热的帕子伺候着擦手,楼海缓缓起身,三人聊着家常事,大多数是圣上问楼海答,偶尔皇后也说一二句。
到了晌午,小厨房的膳食准备妥当,陛下让楼海用了膳再走,一家三口围着同一张桌子坐在一起,楼海侍奉着布菜舀汤。
陛下接过吃着,突然抬头问道:“你今年何时及冠?”
楼海:“十一月初六。”
陛下若有所思:“还有近四个月。”
他停箸,也不知想到什么,五皇子和皇后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不解。
陛下又道:“及冠之后便能言亲,倘有心仪的女子,让你母后托人说亲。”
楼海声音弱了下来:“不曾有,儿臣不急。”他身体不好,这些年房中一直无人。
陛下捏着调羹的手一停,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直直望向楼海:“你莫不是有那断袖之癖?!”
石破天惊,平地一声惊雷乍响,直直砸得楼海晕乎乎。
他木了那么三四秒后急忙开口:“不不不,我绝没有那等癖好。”他急得都快结巴,面红耳赤。
皇后也在一边开口:“圣上,老五他绝不好男风。”虽说大楚民风开放,但这种龙阳之好始终上不了台面。
陛下看了那么几息后才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喝完了一碗汤,饭后,糕点和瓜果呈上,一枚枚大红枣盛在瓷碗中,圣上看着,忽然对张公公道:“把这碗枣和那盘李子给楼津送过去。”
张公公领命,一甩拂尘,出了殿门。
*
自凉亭流水由水车运来,从屋檐落下带走热意,循环往复间似是这一方天地下着雨,亭中放着一张美人榻,又摆上几盆冰块,当季的瓜果置于冰上,一到亭中便酷暑顿消,浑身浸着凉意。
楼津懒懒散散地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谢渊玉拿着一荷叶形状的杯子,瓷质的杯,颜色清浅碧绿,荷叶纹路清晰可见,此杯名唤碧筒杯,从荷梗处可以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