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却有一妇人而至,着绿色骑服,窄袖窄裤,腕上缠着一串臂钏,面上有笑,楼津懒洋洋地开腔:“郡主安好。”
大楚男女之防不重,但未出阁少女倒也不敢贸然前来,郡主四十左右,早已觅得夫婿,是以未有避讳。
谢渊玉和谢哲睿同时起身行礼:“见过郡主。”
郡主笑一声:“见了两个生面孔,听闻是望州人士,早闻望州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真是风水养人,得了两位芝兰玉树的公子。”
谢渊玉面上谦虚:“郡主谬赞,王都物华天宝之地,才能养出钟灵毓秀之人,郡主颇善骑射,实是巾帼不让须眉。”
今日狩猎也有女眷参与,骑马射箭飒爽之姿并不比男人差,郡主便是其中一员。
郡主爽朗一笑,面露满意:“你可有婚配?我有一女,年龄与你相仿,论面貌秉性也配得上你。”
她提起女儿,脸上露出一抹骄傲喜爱之情,眼中的笑意也是越的多。
楼津嚼着甘蔗微微一顿。
谢哲睿一下子支起耳朵,眼睛瞪大听。
谢渊玉面露惭愧,语气越谦和有礼:“承蒙郡主如此厚爱,渊玉不胜感激,只是心中已有佳人,自身秉性才德又十分平庸,实是担不起如此厚爱。”
郡主闻言一笑,自知被拒绝,也不见遗憾,又说了两句话转身离开。
谢哲睿眼中迷茫又好奇,他削了一块兔肉放在口中嚼,又看着铁板上滋滋作响的鹿肉,哥哥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明明大家都刚来王都,平时也都在一起。
甘蔗的甜津被咀嚼出来吞下,余下的残渣沙沙粗粝,含在口中丝毫不顺滑,楼津偏过头吐出,手上短短一段甘蔗被他来回转悠,从喉间溢出一声笑,阴阴凉凉地开口:“谢公子果然受欢迎,刚来王都便有人说媒。”
谢渊玉脸上笑意如天边浮云一般浅淡,不见任何真情的痕迹,语气倒是听起来一如既往般谦和:“承蒙错爱,倒是劳烦了郡主。”
楼津扔下甘蔗,他目光不明地盯了谢渊玉半响,蓦地露出一个笑来:“谢公子方才可是看走了眼,郡主父兄镇守边疆,麾下几万大军,清茶食盐更不必说,若是能娶了她女儿,岂不是平步青云。”
他似是越说越有兴致,唇边笑意越来越盛,只是周身气质却阴沉难辨,偶尔视线落在谢渊玉身上,眸中黏稠幽冷。
谢渊玉指腹按上匕,手指微微一动,削了一片烤好的兔肉送到楼津面前:“做不来一心二用骑驴找马之事。”
楼津张口吞下兔肉,表皮已经被烤的酥脆,牙齿一用力便嚼的咯嘣咯嘣响,他用犬齿咬碎碾磨,把那一口兔肉嚼到了极致,然后喉结一滚吞了下去。
他的兴致被扰,方才轻松愉悦之感一扫而空,取而带之的是一种阴郁暗沉的心思。
诚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爱谢渊玉,他对于对方的心思更像是见了一个极其合心意的宝物,谢渊玉大抵也是如此,在他们这般明上和谐的相处之下都有所图有所谋划,但当今日郡主来说媒,这种表面平和实则内里暗涌的层面被无意间划破了一道口子,这使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谢渊玉。
家室,望州谢家虽然走下坡路,但到底瘦死骆驼比马大,称得上望族之后。面容,不过分凌厉也不柔和,恰到好处的俊逸,符合世人一贯对男子的审美。礼仪气度也是无可挑剔,浑身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他不得不承认,谢渊玉是个香饽饽,而这个香饽饽自己还没啃两口就被身边人窥视,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莫名的不爽。
楼津用舌尖磨了磨尖尖的牙齿,目光晦暗地掠一眼,神情溢出些冰冷来。
谢哲睿悄么地看一眼楼津,只觉得三殿下看自家哥哥的眼神像是盯着肉的狼,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十分害怕三殿下把自家哥哥咬一口,他又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哥哥,谢渊玉仿佛没有察觉到楼津的视线,冲谢哲睿露出一个安抚性笑容,又慢条斯理地翻了翻鹿肉,给两人各自分了一块:“吃吧。”
他亦给自己分了一块,油脂在口腔中爆开,充盈的汁水炸裂,饱满紧实的口感让他轻轻眯了眯眼。
谢渊玉想,是时候该开荤了。
贴在铁板上的肉片滋滋冒油,有焦褐色出现,透明油脂忽然爆开飞溅,二皇子楼河偏头避开,一小滴油还是飞溅到衣领上,身边侍女来擦,他猛地推开,碟碗相触,撞出一声脆响。
楼河面色涌着几抹怒意:“宫中当差的惯会踩低捧高,给我只送了一条鹿腿过来,假以时日,还有本殿下一口吃的吗?”他眼中泛着冷意:“此次春蒐老三却是大出风头,难道我就没有劳力吗?!”
一道身影缓缓行至帐内:“殿下莫气。”腔调还有几分怪异。
楼河瞳孔一缩,忙挥手让身边侍从离开,他语气谨慎:“青天白日,你来我帐中做什么?”
那人一笑,露出迥异于大楚的面孔:“殿下莫怕,小的倒是有一计可解殿下之忧。”
楼河目光仍旧谨慎,不肯有丝毫放松:“何计?”
那人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意有所指:“快要立夏,今年是个多雨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