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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他该死。”东篱安抚地把他的头发拢到脑后,“或者说,他任自己被你一箭”

“别说了!”萧策歇斯底里地抓着东篱的袖子,大口喘着气。许久,他将脸埋到掌心,再不出声了。

“陛下。”任东篱握住他的手腕,“把手拿开,不许哭。你万不可任性,你将来,要挑起整个江南。”

萧策当然知道。他选了这条血路,本意是一人独走。可命里偏偏犯了任东篱,今后朝野险恶,萧策未必能保他一辈子。

“东篱说过,我为君入世,为君出尘。”东篱道,“陛下若还要我在身边,我万死不辞。若哪天,东篱不利于陛下了,那东篱自当离开。”

萧策忍着泪吻他,只觉他嘴唇冰凉,心头如有针扎一样。他颤着声,道:“东篱哥,你唤我声貍奴。”

八、

建康宫城在风雪中愈发显得华丽庄严。新皇登基半月未到,已经下手把庙堂清理了个遍,弄得帝京人人自危。

且说新皇萧策还是个才行弱冠之礼的年轻人,见过的人都说文秀仁德如箬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狠角色。但这陛下偏偏将祖宗的那一套弃之不顾,登基次日不封后,却将一个外姓臣子封为珉王,那人是前朝丞相遗孤,姓任名东篱。

那些关于东篱的闲言碎语大半传到了萧策的耳中,就像在戳他的脊梁骨。他顶着一张笑面,将异己一个个斩除,让自己的步子稳了些。

他以为,坐上了皇位,就能保护他的一切。可他发现,到了如今,他竟难以让心中所爱站在自己身边。

能让他满足的,不过是早朝时隔着半个大殿,与心上人遥遥的一眼。

心烦意乱地放下手中的通鉴,萧策托着腮,望向书案上放着的竹雕笔筒,上面是桃花源记的翻刻。

他让东篱掌管禁军,二人才在朝会之余打照面。再荒唐的事,二人皆做过了,萧策还从未如此胆大过。他不止一次夜分时只身出宫去珉王府寻东篱,每次拥着东篱入眠时,都无比想要向天下人宣告对他的绝对拥有。

“陛下,珉王殿下求见。”

萧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让他进来,你们下去吧。”

这个书斋临近着东御花园,萧策从小就爱来。宦官宫女们一退下,这里倒像是个山中草庐,清静得很。萧策去煎茶,就见东篱在檐下立着,正要行礼。他一摆手,就听东篱道:“你有了字,再如何亲密,我也不该叫你貍奴。”

“行,那你就叫我的字。是什么来着,东篱哥,你不会忘了吧。”

“记得,萧平明。”

萧策眸光一闪,嬉笑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我何故寻你?”

东篱在檐下与他并肩坐下,两人看着茶炉,又看看对方。萧策一时兴起,道:“你看,岁末年终,你不带我回南海逍遥几天?”

“在宫城里太闷?”东篱抓过他的手,“等到元夕,我带你出去放河灯。”

任东篱说到做到。

萧策记不太清自己是如何穿着一身青衫跟着那白衣公子翻墙出宫的。二人跑了一阵,才想起没人会追来,才松了口气。

建康街市热闹如多年前,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两边的酒楼正店灯火通明。走马未多远,就看见长江边已经闪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一声钟鸣,则是大慈恩寺的祈祷。

萧策不信佛,但此时不经合十了双手,闭着眼一字一句地念着。

东篱去买了两盏荷花灯,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失笑:“想什么呢。”萧策不理他,两人走到一处临河水榭。放河灯的人已经不少了,他们二人被挤到了一边。

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惊得几枝白梅横斜。花下青衫的那位,在话本中应是位明心绣口的书生;而那白衣公子,倒像个千里不留行的侠客。二人提着灯,眉眼朦胧,那景色真能入画。

“把灯放下去,别舍不得了。”东篱拉着他走到河岸,萧策瞥了瞥他拉住自己手腕的指节,难得顺从地听了他的话。

荷花灯滑入水中,他抬起头,看见一江水拥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向东流去,浩浩汤汤。他的心舒展到无比的大,又低落下去,只是道:“江水汇于东海,水去,河灯亦去。是二者之之相随也,江水不息,而河灯有尽哀哉。”

“我不知你的哀哉是为何。”东篱道,“江水不息,是在等每年此时,人们放河灯。”

就算寂寥了,长江依旧流着,等待自己的河灯。它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一个时辰的盛况,足以它为此奔流。

“你许什么愿了?”萧策轻声问东篱。

“求你身体好些。”东篱低头,将他的领子紧了紧,“你又求什么了?”

萧策一挑眉,仗着自己身材小巧,钻到他怀中紧紧抱住他。东篱拿锦袍将怀里人裹了个严严实实,真想说他不知羞。

问他,求什么?

他贵为天子,又有什么可求的。

“待我过几年便荒唐一把,把我赐给你得了。”萧策轻声道,“才不是为了谢你赐我良谋。”

但谢君,赐平生。

水星记(甜饼掉落)

那人爱穿松松垮垮的格子衬衣,宽大衣摆在俯仰之间能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头发微鬈,落落拓拓,一张脸倒是精致。那双眼常眯着,猫一样的澄澈碧蓝。

不愧是他心间安放的少年。

何慕十二三岁时见顾星阑,就觉得这小家伙不是个好相处的。偶尔听他不情愿地喊“三哥”,那声音甜腻得像含了颗糖,温软里带了几分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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