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卯崎栗望向太宰那只唯有一片如深渊般幽暗沉寂,似乎一切光亮都被其吞噬的鸢眸,“难道说太宰君……”她说
着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词句,“觉得死亡会比较好吗?”
“栗小姐有杀死我的办法吗?”太宰却答非所问地弯眸笑笑。
他这笑容分明称得上温和,可配上他那只好似看透一切,对世间万物失望的冷寂鸢眸,却又骤然多出几分尖锐冷淡的味道。
“嗯,其实我也差不多意识到了,只要我能被栗小姐讨厌……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吧?”
卯崎栗得承认,在听见太宰那句话的瞬间,她慌了。
仅仅相识不过数分,他便将她一直不愿去直面的问题摆到她面前,直白地点出这个事实:即便她不愿,在面对不太喜欢的人时,她也还是制造不出能救对方的药。她所能制造的,只有对对方来说,有害的毒药。
只是……
“太宰君的异能,「人间失格」……”卯崎栗垂下眸子,避开太宰的视线,“就算是已经制造出来的药,对你也不起效吧。”
她用含糊的说法掩饰毒药和解药的差别——事实上,这也不过是她和森鸥外对她用异能制造出的“东西”的笼统说法,一切含有治愈功效的药都被称为解药,毒药则反之。
太宰将卯崎栗的反应看在眼里,鸢眸微弯,“哎呀,被发现了吗?”他说话的语气既无辜又无害,却暗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哄诱味道,“不过我很在意,如果我碰到制作好的毒药,它会发生什么变化。”
“会直接消失吗?”
卯崎栗撩起眸子看了太宰一眼,学他先前那番答非所问道:“……我只做解药。”
“可是,就算是毒药,我吃了也完全不会出问题嘛——”太宰认真地握住她的手,略略拖长了音跟她耍无赖。
卯崎栗没有说话。她抿抿唇,移开视线不再看太宰,面色是显而易见的为难。
短短几分钟,太宰便轻易抓住了她的弱点——不太会拒绝别人。
接着,他抢在她即将开口前,精准掐断她的话:“嗯……栗小姐该不会想着,拿解药来糊弄我吧?”
“!”
被说中心思的时候,卯崎栗睁圆了双眸。她对上太宰那只盛着些微笑意的鸢眸,被他轻轻握住的手也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太宰对她俏皮地眨眨眼,“栗小姐的表情,也太好懂了。”
卯崎栗张张嘴,下意识地便想跟他说些什么,却看见对方摇了摇头。
“算啦。”太宰松开她的手,略有几分不以为意地伸了个懒腰,“本来我也才跟森先生达成约定,虽然很想马上死掉给他添麻烦,不过……”
他这么说着,狠狠叹了一大口气,“暂时还找不到舒服的死法呢。”显然,他对这件事很是苦恼。
“明明渴望死亡,却不喜欢那一瞬的难受吗?”卯崎栗收回手,顺着太宰的话题说下去——她意识到了,这是对方贴心地、递给她的台阶,虽然她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太宰也收回方才伸懒腰的手,应声道:“是哦。”
卯崎栗看见披在太宰身后的宽大风衣轻轻晃了晃,险些要从他肩头滑落,却被他眼疾手快地往上勾了一下。
“很奇怪吗?”
她听见太宰这么问她。
卯崎栗低下头,看向被她抱在怀里的《完全自杀手册》。
她隐约又回想起,当时她看这本书的诧异,还有……该说是紧张吗?那种会让人指尖发麻,手心发凉的感觉……
是不安?
是因为这本书给她提供的,不仅仅是关于生命有多脆弱的体悟,还有……关于她该如何使用好“毒”这一机能的提示?
即便她有刻意去忽视,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千奇百怪的死法,确实也在她脑海里留下了痕迹。
那些尝试各种各样死法的人们……其实,也是在渴求一种轻松的死法的吧?
“不。”卯崎栗敛敛眸子,嗓子有些发紧,“感觉可以理解。”
虽然两年前,被森鸥外捡回来之前的事她大多记不清了,但她直觉,她以前,怕是做过用毒药杀死过某个人的事——或者说,就算并非她本意,可曾经有人因为她的毒药而死。
就像她的异能能够轻易地因为“喜欢”而拯救某个人一样,她的“讨厌”也能够轻易地杀死某个人。
所以她才会习惯性地去喜欢周围所有人,不愿意讨厌任何一个人。
她将这份“谨慎”归结为,她曾经犯过严重到足以让她选择用遗忘来逃避的过错。
“但如果死亡是那么一种轻飘飘的东西……活着的人,会比现在少很多吧。”
她不可以随便用喜恶来决定他人的生命。
对于这个说法,太宰是赞同的,“确实是这样。”他看看神色凝重的卯崎栗,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对她伸手,“那本书里,有写什么轻松一点的死法吗?”
卯崎栗没有多想,只是边将书递给太宰,边回忆,“我的记忆里……没有。”将书递出去后,她又对上他的视线,“太宰君,之前有试过自杀吗?”
“嗯……有试过哦。不如说,我就是因为自杀才被人送到森先生这里的。”太宰并没有立刻翻看书,而是选择将它拿在手里。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稀松平常。
卯崎栗倒是没对太宰轻描淡写的语气有过多疑虑。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们才认识这短短十几分钟,可眼前这名少年给她一种,他无所不能,因而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