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快护驾!”
“救命啊——!有蛇!”
“陛下!”
……
魂飞魄散在一瞬间,救星从天而降也在一瞬间。
阮宛刚被小太监架起来,黑蛇也正正近身到仅剩一米的距离,面前突然有人飞身而来,背对着他,后背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视线。
他微微一愣,容越来了。
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面沉如水,眼底浮着阴鸷的杀意,右手执剑,反手划过一道剑光,剑气凛冽,破空而起,园子里凭空刮起一阵寒风。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一股阴冷的血腥味儿就弥漫开来,黑蛇被斩成了数截,没了生机,但一些血泊里的死肉还条件反射地在地上痉挛挣扎。
“没事了。”
阮宛听着耳边糟乱的声音,心脏狂跳得似是不能再归位了,他怔怔地直视着前方,身体又一次软了下来,被容越紧紧抱住,面色难看地重抱回屋里。
屏风外跪了一屋子人,容越将他放在床上,刚想起身,衣角边就传来一股拉扯的轻微力量。
阮宛不想让他走。
小皇帝此时的力气连十岁小姑娘都不如,他一挣就能挣脱,但看着衣角上泛着惨白的指节,他知道这人已经用尽全力在留他了。
阮宛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这会儿极度没有安全感,就算呆在屋里躺在床上,他也怀疑这哪里会不会再跑出一条蛇来,从床脚缓缓爬上来,无声地钻进被窝里,将他缠住,绞紧。
光是这样想着,他就已经觉得窒息了。
不管阮宛心底对这个世界里的容越有多气,他也不得不承认容越是这些虚幻的世界里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
“朕命令你……不许走……”
他眼里有水汽,眼尾也红了,眉心微蹙,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像打碎了一汪澄澈的泉水,看得容越心都疼了,烦躁地捻了捻指腹,压着怒气低声道:“我不走。”
随后面色更阴,眼底仿佛卷起了一场黑色风暴,历经杀伐的狠辣戾气从里面溢出来。
他指了指府中一个下人,冷冷道:“你,去把容轩给我押过来。”
“不可啊将军!”慌忙赶过来的老管家嗓音沙哑凄厉,将阮宛惊地稍稍回神,怔忪地瞧过去。
“将军!轩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他还年少,使不得啊……”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扯到容轩了?
阮宛一手揪着心口,一手揪着容越的衣角,仰头问:“容轩怎么了?”
他的眼角不知在什么时候渗出了泪,被容越用指腹抹去,动作很轻,一点都不像这个世界的容越会做的事。
可那个人就是做了,做了之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一甩衣摆,径直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头颅低垂。
第22章陛下万安(七)
“你干什么?”
阮宛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一场惊吓很快将他的体力给透支殆尽,眩晕和空茫的感觉像一波波的潮水一样涌过来,偏偏他此刻的精神又极度紧张,生怕到处都是蛇,防不胜防的时候又蹿出来一条将他咬了,神经绷得死紧。
在这种时候,安全感就是个玄学,说不清怎么样能有、为什么会有、如何产生的,但它就是明明白白地存在于自身的感受之中。
而此时此刻,那个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居然松开了他的手,低着头跪在他的面前,两个人中间好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阮宛松开衣角的指尖无助地颤了一颤,脱力地攥着身下的床单,红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容越?”
一言不的男人抬起眼皮,目光沉沉地和他对视,薄唇紧抿,半晌才缓缓开口:“陛下,蛇是容轩养的。”
“什么?”阮宛怔住。
底下跪伏着的管家万念俱灰地把头磕在了地上,他何尝不知道蛇是小公子养的,府里人都知道……
但皇帝其实是不知道的啊!皇帝身边的人对此也丝毫不知情。
如果容越有意瞒着,府中守口如瓶,那将军府出现黑蛇并且惊吓到了陛下这一事,就顶多是一个将军府保护不周的罪名。
——蛇是偶然出现的,谁都无法预测,而且陛下也并没有被伤到,最后念在摄政王的面子上,必定闹不出什么大名堂,拖几个下人赏几十板子就算了事。
可现在的性质就不同了,将军把小公子推了出来。
惊吓到皇帝的东西,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这两者天差地别,罪名也自然有非常大的不同。
如若有心者想要搞个大事情,将此事说成容轩刻意借此机会行刺陛下,那也是有可能的。
管家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哀切讨饶,苍老的身体着抖,泣声并不响亮,但在寂静的屋子里却格外清晰可闻,让人听着心酸不已。
“小公子可是将军看着长大的啊……求陛下恕罪……恕罪……”
“大胆!竟敢将家养的蛇放出来!幸亏没有酿成大祸,不然——!”小路子从震惊中回神,下意识地指着人怒骂,余光瞥见容越静静跪立的身影,又倏地噤声。
那身影虽是跪着的,却没有任何卑躬屈膝的感觉,背脊挺拔,气势凛冽。
出鞘的利剑,即使落在地上,也是一把利剑。
权倾朝野的容越,即使跪在地上,也是受千万人拥戴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