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性相当不错,在菱花院不过拉开又迅合拢长长的画册,便把亭台楼间小人儿的动作记得七七八八。
穆长沣到底比宴云大几岁,在军中见识广博,许多东西他不会用,但听说过。
他见宴云似是骨骼尽皆融化、根根寸断一般黏贴在自己身上,黑眸里翻腾着恼怒。
戏子们混迹于下九流里,果然没半点分寸,竟将这等登不上台面的腌臜东西送给自己妻子,真是胆大包天,该重重责罚!
自己不该答应妻子,将戏子们接进府里……
穆长沣心头懊恼,神色愈显冷峻,宴云见他面上线条绷得冷硬,自己浑身上下都起了火,他却不为所动似的,他顿时也气愤起来。
宴云彻底丧失理智的脑袋瓜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把穆长沣也拉进岩浆子里来。
穆长沣不过一瞬分神,整个人竟被宴云拦腰抱住。
宴云丹田力,横抱着穆长沣走了七八步,搂抱着他一起跌进雕花大床深处。
不等穆长沣反应过来,他便依照册子里的动作,猴急的扛起穆长沣的大长腿。
别看穆长沣的双腿线条修长优美,他毕竟是身高远逾常人的大个子,逼近细看,其实腿部极其粗壮有力,宴云趁穆长沣没反应过来,好容易扛起一条,已经累的眼前金星乱冒,鼻尖、额角的汗珠如泉水般荟聚到他精致骨感的锁骨。
霎时间,他整个人像从河里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汗透重衣。
穆长沣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终于是大惊失色,他昂扬起上半身,费劲巴拉的把自己一条腿从宴云肩头扛回来,妥善的放回锦褥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戏子给妻子的药膏,难道不止催情,还能让人疯?
宴云浑身的力气消耗殆尽,仍不能如意,他急的瞪视穆长沣,见对方的黑眸依旧清明,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大哭起来。
“为什么不依了我?为什么不从我?从进府以来,我一直全心全意的照顾你……呜呜呜……”
“你好可恨……就不能从了我这一回么……”一面哭,一面涨红着脸,两只手起劲的再去拨弄穆长沣的腿,如蚂蚁搬大象,又似蚍蜉撼大树。
“我要的不多,一晌贪欢也不行么?”
穆长沣断弦许久,终于哭笑不得的攥紧了宴云细细的两个手腕。
“你丧失理智了,清醒一点!”
两人正闹得不分你我,突有人敲门,刘夫人那边伺候着的婆子扬声说:“大将军、少夫人,叨扰二位,只是老夫人有事急着见少夫人,请少夫人赶紧过去一趟。”
长辈的命令不容推辞,但穆长沣看看双腕被自己扣在枕上,仍旧不死心昂着脑袋,用汗涔涔、红彤彤的脸去蹭自己手腕的宴云,心说妻子这副模样,一时半会怎么能好,他沉声答:“你去回话,说稍迟过去。”
等婆子走了,穆长沣才拎过一床薄薄的丝被,把宴云像个蚕蛹似的裹起来,最外层再用腰带绑缚好,栓在床柱上。
这样既能限制妻子行动,又不至于在妻子娇嫩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你这个样子去见母亲必受责罚,我替你过去一趟。”
宴云药性没消,根本听不进穆长沣的话,只可怜巴巴的看着穆长沣,喉咙里哼哼唧唧,也不知念叨什么。
穆长沣见他眼泪汪汪,心里的怜惜之意难以抑制,低头在宴云眼皮上左右亲了一口,含去两颗泪珠,这才拾起地上拐杖,步履蹒跚的匆匆离去。
*
佛堂外,刘夫人坐在会客间的椅上,一手心浮气躁的捻动佛珠,一时不察,竟将穿佛珠的丝线捻断,乌亮圆润的珠子顿时迸撒得满地都是。
孙妈妈忙趴下身,在地上一颗颗捡起来,劝道:“我的好太太啊,那颜家小姐也不是没闹过这种丑事,您又何苦为了她气坏了身子?”
刘夫人气的浑身颤,说:“我看她嫁过来后乖乖巧巧的,伺候长沣也算尽心竭力,我还以为她婚前那些传闻都是捕风捉影,没料到空穴来风必然有因!”
原来宴云那日离家出走,和穆长钧一同进酒肆,又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戏班子的事在西宁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因穆长钧藏头露尾的,谢英知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暂且放了他一码,并没有人察觉到和宴云夜里同处一室、饮酒作乐的男子竟是大将军的亲弟弟。
但,和陌生男子私会给大将军戴绿头巾,本就属于街头巷尾最喜欢议论的男女□□,都不需要多做手脚,不过几日功夫,已经展到茶楼说书先生们以此为蓝本,分章回讲当代的夏姬赵姬传。
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听来“颜玥儿”未出嫁时便和男人不清不楚,把这档子事也加以散,听的客人们是津津有味、络绎不绝,闹得西宁城满城风雨。
孙妈妈时不常的出府,帮刘夫人采买些小玩意,自然很快听说了“颜玥儿”最丑闻。
她的效率极高,东西也不买了,赶紧回府,添油加醋说给刘夫人听,险些把刘夫人气的晕厥过去。
佛堂离宗祠极近,刘夫人气恼之下,命婆子将“颜玥儿”赶紧提过来,打算罚她跪在穆家灵堂里,先家法处置。
之后是去是留,再和穆长沣商议。
刘夫人等得心焦,终于听见外头脚步声近,孙妈妈压抑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喜悦心情,赶紧迈过门槛,前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