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钧扯了一下唇角,冷笑:“既然如此,你已经看过,可以回去了。”
他自己不知道,其实刚才冷漠傲慢的样子,和他兄长出奇的相像。
楚嫣整个人都僵住了,似哭似笑的看着穆长钧,再也说不出话来。
穆长钧却又警觉,他这样对待楚嫣,若对方把他回来的事传扬开去,母亲的打算怕要落空。
原来楚嫣和她的姊姊楚婉正是当年老将军在世时,安置进穆长沣房里的两个房里人。
两姐妹从小生的比旁人出众,存了不做丫鬟要做主子的念头后,欢天喜地的去伺候穆长沣,谁料穆长沣面对姐妹花,那定力比法海和尚看见白娘子和小青还更加冷淡自持。
她们俩施展各种手段、几次三番想要勾引穆长沣未果,却被大将军现错处,罚了她俩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第二日便要将她俩赶出将军府去。
楚嫣和楚婉根本不想离府,哭出一箩筐眼泪,也没挽回大将军的心,穆长钧便在这时撞上哭哭啼啼的她们俩。
这糊涂债是怎么生的,如今穆长钧也说不清楚。
只是在他凄苦离开将军府后,花朝月夕也免不了回忆往事,他和楚嫣之间的事,种种巧合实在太过巧合,就像戏文里环环相扣的精巧机关,处处透着蹊跷。
“……许久不见,我一时感慨,说错了什么,你莫要怪我。”穆长钧温柔的替楚嫣擦去滚滚而落的眼泪,说:“我记得,我离府前托人将六百两纹银送给你们,还让人捎句话给你们,趁着青春年少,好生择选妥当门第、年貌相当的郎君嫁了,咱们两不相耽。”
穆长钧自觉安排妥当,毕竟当时,他自己身上一共才不到两千两银子。而西宁城里普通中等人家嫁女,带的嫁妆值百两纹银,已是厚嫁。他又没有真坏了两个闺女的身子,并不耽误她俩嫁人。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嫣,这一刻,对于自己被驱逐出府的真正原因,以及眼前美人到底有没有人指使、背后人是谁,目的又为何,产生了疑虑。
“掐指算来,你和婉儿都是双十年华过几年了,想必也都另托终身。深夜来见我,若被你夫婿现,那我岂不是有大大的罪过了?”
楚嫣摇头,说:“我、我和姐姐都没嫁人,我们一直在等二爷。”
穆长钧闻言大怒,胸脯子几番起伏,到底还是没忍住怒气,厉声说:“莫非我托付的仆人将六百两银子私吞了,没到你们手里头?”
楚嫣忙又摇头,说:“没,就因为有这六百两,我和姐姐才能维持生计,不必抛头露面,得以给二爷守身如玉。”
穆长钧不耐烦起来,心说你俩不会把六百两都花光了,现在又来讨钱了吧?
罢,钱能解决的事,不必虚掷感情。幸而他回了府后,刘夫人心疼他在外受了苦,给他塞了不少银子,穆长钧也不细看,从装钱的匣子里拿了两锭大大的银元宝,往楚嫣手里一塞。
“你们的心意我都晓得了,这会儿实在不是说话的时间,你先回去,改日我再来看你们。”
敷衍两句后,穆长钧亲自送楚嫣到侧面角门,趁门子在小屋里睡得稀里糊涂,取走钥匙帮她开门,总算把人送走了。
楚嫣路上一直在掉眼泪,脚跨出角门还不忘凄楚回眸,“二爷可要常来看我们……”话没说完,那门已经“砰”一声关上。
楚嫣瞪着黑漆角门,看了好几眼,脸上的伤感一扫而空,七转八转回了家,深夜姐姐楚婉留着灯等她。
问她情况,楚嫣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将经过说完后,撇嘴说:“二爷打叫花子呢,就给了咱们区区四十两。”
楚婉稀罕的摸着银子,说:“有钱就不错了。况且二爷不是说了,改日再来看我们么?”
“你信他的鬼话?他连咱们住哪个胡同路怎么走都没问,怎么来看?梦里吗?”楚嫣愤愤说,“我是看出来了,二爷走了有六七年,这些年里,他身边没断过女人。如今又恋上了大爷的女人,不知是穆长沣房里哪个浪蹄子。”
“等我找着这丫鬟,一定叫她好看!”
姐妹花风平浪静了几天,穆长钧便将她们抛之脑后,又琢磨起穆长沣院子里那个古怪灵秀的小丫鬟。
说来真怪,他很久没对女人这么上心过了,一日见不到她,心肝肾脾都抓耳挠腮的难受。
他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小丫鬟不肯出院子,他让她主子出院子,那她不就跟着出来了吗?
“母亲,我听说离开的这几年里,西宁城出了个很有名气的戏班子。因大哥受伤,家里死气沉沉的,总也不见他和大嫂出来走走、散散心。
不如请戏班子进府里唱戏,隔着远远的戏楼,大哥坐在椅子上旁人也看不出不好来。我们兄弟俩吃着酒、看着戏,也能好好说会儿话。”
刘夫人是喜欢热闹的人,听了心动,果然便叫来何管家,让他去操办此事。
何管家转头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翻了老黄历后,择吉将军府饮酒看戏。
他忙完了回大将军的院里,见春日好眠,下午少夫人又睡着了,和穆长沣两人肩并着肩坐在椅子上睡觉,手还攥着大将军的大掌。
听见脚步声,穆长沣睁开眼,他的手留恋的摸着妻子的手,好一会,才小心的分开。
主仆二人对过眼神,何管家不惊动少夫人,小心推动大将军的轮椅,将人运到另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