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缠绵如丝,碧玉盘似的芭蕉叶隔了许久才聚满水珠,朝下一倾,便是重重的一声响,像极了人心头乱跳的一下。
会馆内,临时充当待嫁闺的屋内早已亮起铜灯,两个梳头娘姨忙的满头大汗,一面将一顶髻如云嵯峨的假往少年头上扣,一面重拍了下少年宴云偷拿鸡腿的手。
宴云皮肤薄嫩,一拍便红,他赶紧缩回来,委屈的咬了下嘴唇。
好在下一刻,梳头娘姨便将沉重的凤金钗往他髻上插,沉甸甸的压得脖颈一颤,宴云美滋滋的拨弄凤口衔着的金沙长流苏,兴高采烈的问:“这些都是我的么?”
梳头娘姨对视一眼,不知如何答复。
“既然插在我脑袋上,就属于我了吧?”
宴云像似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执着追问。
“都是你的。”清冷温和的声音响起,身形颀长、气质温雅的男子缓步进来。
“大公子万福金安!”梳头娘姨欠身行礼,颜靖臣抬手,示意她们不要磨蹭,免得误了吉时。
颜靖臣的妹妹颜玥儿,和镇守西宁城的大将军穆长沣幼有婚约,四年前本就该成亲,但颜玥儿为母服丧,穆长沣被军务所阻,耽搁至今尚未完婚。
帝登基后,笑谈提起此事。
他对颜靖臣和妹妹颜玥儿的父亲—吏部侍郎颜俭说:“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趁着穆将军养伤有空,你们两家尽快把喜事办了。如今四海太平,天下归一,穆爱卿也该早日成家立业。”
皇帝金口一开,那黄历上分明写着“忌嫁娶”的日子,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好日子。
为免误了皇帝定下的良辰吉日,颜靖臣送妹出嫁,从京师到西宁,千里之遥不敢有丝毫懈怠,谁知却在进西宁城的前夕出了岔子……
颜靖臣温润优雅的眸子黯了一黯,一个娘姨告状:“他跟个猴儿似的,半分斯文也没有,吃了枣糕又吃核桃饼,两个大鸡腿吃完了还想吃,大公子您看看,他脸上那妆画了三遍了,又抹得稀烂!真像个饿死鬼投胎!”
宴云不是没皮没脸的人,被娘姨说得脸上烫,低头不语。
颜靖臣眸底的冷意尽消,身为贵公子却屈膝半蹲在宴云身前。
宴云扁了扁嘴:“我饿呀……”
颜靖臣如真正兄长一般抚了抚他的脑袋,随后用温帕子擦去他面上的油脂,亲自将鸡腿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喂到宴云的唇边。
“愣着做什么?不是饿了么?快吃吧。”
“你们先忙别的,唇脂最后处理便是。怎能让我妹妹饿着出嫁?”
宴云眸子亮,“那、那我真吃了!”
颜靖臣颔后,他高高兴兴的又吃了三个大鸡腿,吃得两腮鼓鼓,瘦削下陷的小肚皮也凸了出来。
颜靖臣出神地看着他,少年五官精致秀美,嘴小而丰,吃饱了脂膏,更显饱满红润,一双杏眼笑起来弯弯如月,牵动人心。
“大哥哥,你人真好!”
颜靖臣心情微妙的移开视线,两个从颜家跟过来的娘姨总算完成了重重装裹,扶着宴云起身。
“虽不是十分相似,总能敷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