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根基绵延至今已有数百年,历朝历代莫不是当朝勋贵,荣盛至极,大庆国建国初年,便牢牢占据了朝中第一把交椅。朝中许多开国的功臣对此亦是颇多微词,即便是朝代更迭,多少人在其中荣尽一时又迅速湮灭,如同漩涡一般,且聚且散,只有王家兴盛至今,京城有歌谣传唱,道是:做的王家人,不入帝王家,可见一斑。
王府地理位置绝佳,红漆大门,门前端正的放了两座衔珠的石狮,府内布置古朴清幽,既有北方主体的庄重,又兼带江南小桥流水的风致。府门正对着上朝的宫门,官场之中以府上位置来分高低,虽然近几年郑府权势如日中天,但因着这一点,时人尝谓郑家所不及。
欢喜勉强将眼睁开,脖颈上还一阵的疼痛,伸手拂开重重叠叠的烟紫垂幔,视线所及是个鎏金蟠龙云纹的香炉,丝丝缕缕的冒着青烟,香气丝丝泛着甜意,不似大庆国所制的熏香,约莫是从北方的忘忧国所来的贡香。忘忧国人善制香,奇珍异草又多,所制的熏香多为国中王孙贵族所喜,斗香之举亦是常有之事。四周摆件并不繁多,却是隐隐透出贵气来,欢喜心中一阵的慌乱,掳走自己的人身份尊贵,公孙大哥同先生见自己还未回去想必早已忧心忡忡了,忙挣扎着起身,蹬了自己的绣鞋,径直走过去用手推了推房门,果真是锁住了的。
一
时间更叫欢喜慌神,素手分开珠帘,往一侧的屋子过去,瞧摆件应当是个书房,欢喜瞧见桌案上还有一张宣纸,写的是前人所做的诗句,上面的字却是歪歪斜斜的,如同孩童所写一般,笑了一声,便将纸放下了。
“如何,我这屋里的陈设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欢喜听得身后的声音,一回头却看到王辰秋一副贵公子一般的做派,手里的折扇扇的风流,往座椅上一坐,一双美目斜挑着盯着欢喜。
欢喜见是他,心中一阵发怒,冷笑一声道:“王公子府上的待客之道倒是热情,费了这样的功夫,难道就是让欢喜过来瞧一瞧府里是如何富丽堂皇的不曾?”
王辰秋听了眼中笑意一敛,立即起了身,手中折扇一收,用扇柄敲了欢喜的头,“如今你可是落在我的手里,说话再不客气些,少不得有你好受的。”
欢喜被他敲的眼冒金星的,眼眶中含着泪,倔强的性子更是上来了,当即便推了他一把,王辰秋一时没有预料,踉踉跄跄的跌坐到了地上。
王辰秋面色一沉,捏住欢喜的下巴,道:“你当真以为我没法子整治你不曾。”
欢喜用力挣了开去,闪身站在一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宣纸,道:“你瞧瞧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啊呀,真不知是哪位写的字,当真是飘逸潇洒,传扬出去,别人只当我朝又出了名书法大家呢。”
王辰秋听了,面上带笑
,道:“你难道忘了你如今是在谁的府上不曾。”
“欢喜哪里敢忘,王公子也该记着,如今府上还不是由你做主,我同六皇子关系紧密,小王大人也是知道的,倘若我大呼小叫的引了人过来,我倒要看看王公子你担待不担待的起。”
欢喜见王辰秋恼羞成怒,往自己这边过来,娇小的身子一闪,立在轩窗之下,笑的更是花枝乱颤。
两人在房中你来我往的,房中陈设都被牵带着倒了一地,转了许久,两人都哧吭的喘着气,都再顾不得什么,四目交接,直冒火光,手捉住手的便在地上扭打做一团。
王落霞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花颜一路走走歇歇,手中执着新制的富丽牡丹团扇,素腕轻摇,碧荷纱裙步步生风,后面的花颜道:“这天热的紧,若不是屋子放着冰,当真是人都住不得了,小姐偏不在屋里住着,回头若是得了暑热可怎么是好。”
落霞用团扇轻指了一下花颜,笑道:“哪里就那样娇弱来,你都说了一路,也该歇歇了罢。再者成天价的闷在屋里也怪没意思的,娘每日都在佛堂,后院里几个姨娘个个都忙着互相编排,半分体面都不要,倒跑到我这个未出阁的小姐这里来诉苦,当真是不像话。我再不出来,合该憋出病来。”
欢颜笑着挽了落霞的手,恭敬道:“小姐说的也是,别瞧着王府这么大,夫人如今疏于管教,倒比不得从
前那样的规矩了。奴婢看前面就是少爷的屋子了,素来小姐就和少爷贴心,不如过去坐坐罢。”
“也好。”
两人走了过去,外边守门的小厮阿禄看见王落霞,忙恭敬的迎了过来,笑道:“小姐既要过来,何不早些叫欢颜姑娘打声招呼,奴才着人用小轿抬过来岂不省的小姐劳动。”
“辰秋身边的人倒是调教的要比别的奴才会说话,才在府上走动,若是也用轿子也太豪奢了些,让爷爷知道了,少不得要训下面的人铺张浪费的。”
阿禄听了,忙点头,道:“到底小姐眼光比奴才的长远,奴才受教了。”
落霞瞧见门上了锁,心中起疑,道:“这青天白日的把们锁着作甚?”
“少爷吩咐的,奴才也不敢置喙。”
落霞隐隐听得房中叮当作响,眼中精光一闪,正色道:“辰秋莫不是又顽劣了,快些把门打开。”
阿禄犹疑了一回,终是不敢违抗,将房门打开,却见欢喜同王辰秋两人厮打在一块,二人皆是鬓发散乱,衣裳皱褶,绣鞋皂靴都丢在了一边,神情如同斗鸡一般。
王辰秋见自家姐姐过来,忙正了正衣冠,起身笑道:“阿姐,你怎么过来了。”
王落霞见此情状,气得面色发红,“我若不过来,这王府都指不定被你闹成什么样儿呢。”
“阿姐别动气,我同欢喜姑娘玩笑呢。”王辰秋扯了扯欢喜的衣袖,示意了一回。
欢喜全然当做看不
见一般,冷笑道:“总该是要有个知理的人来才好,谁同你玩笑来,王姑娘你说好笑不好笑,欢喜无端端在街上走着便被人敲晕了带了过来,还扬言要让我尝些厉害手段,莫非这便不是王府的待人之道不曾?”
王落霞听了面上无光,狠狠的盯了一眼自家弟弟,毕竟得罪了别人在先,只得赔笑道:“辰秋自幼便飞扬跋扈惯了的,欢喜姑娘别往心里去,想必公孙大人现在正着急着,落霞这就安排车马送欢喜姑娘早些回去。”
欢喜见王落霞说的诚恳,又是王辰秋闹出的事,不好愆怪旁人,有想着怕公孙虚担心,便笑道:“无妨,无妨,只是还烦请姑娘多照看着王公子,保不齐哪天便闯了弥天大祸来。”
王辰秋见欢喜被恭恭敬敬的请了出去,气得直跺脚,嗔怪道:“阿姐,你瞧瞧她撒泼成什么样了,把我屋里的摆件都碎了好些,你还轻易就让她走了,我不甘心。”
“还说,再说我真个就告诉爹爹同爷爷去了,看你是不挨上一顿板子,就不知道正经二字该怎么写。罢了,等下吩咐手底下几个做事的人务必将口风把紧了,不然我都难救你。再有,欢喜是皇子身边的人,你手少乱伸,若是坏了事,看你怎么收拾。”
王辰秋扯着她的袖子,亲昵的将头靠在她的肩头,笑道:“阿姐对辰秋最好了。”
王落霞无奈的摇了摇头,摸了摸他的头
,“都多大了,没个正经,还不快坐下,我替你将头发好生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