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从贺重锦身上下来,乖巧地坐回了他身旁的位置,抱着双膝反应了好一会儿。
贺重锦以为吓到她了:“对不住,刚才。。。。。。我。。。。。。我不知会如此。。。。。。”
一朝权臣,竟第一次变得语无伦次,像个做错事的傻男人。
“不不不。”江缨解释的速度比贺重锦还快,“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我夫君,而且春宫图上就是这样画的,你没有错。”
“春宫图?”
他以前似是在书阁里看到过,但只看了一眼,觉得里面的画有些不堪入目,便命文钊扔掉,现在应该是找不到了。
那时,贺重锦没想到日后自己会娶妻,没想过那本书会有用处。
整整全卷,都没有了。
“其实,刚才我之所以叫停,是因为你压到这里了。”江缨指了指小腹,无所适从道,“我不舒服,它想来也不自在。”
“抱歉。”贺重锦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也道了句,“对不住,是我不好。”
洗净身上的血腥气后,他们回到塌上,很快就熄了灯,但江缨翻来覆去睡不着。
因为她发现沐浴时背的那首诗,和贺重锦吻过之后一直想不起来,还有每日的书法,她还没有写。
天色已晚,夜色深浓,已经过了和贺重锦约定的时辰,贺重锦不准她睡得太晚,明明郎中说只要喝按时喝保胎药,便可?无碍的。
不行,这首诗今日务必背到滚瓜烂熟,书法也要写完,拖到明日再做,她心里会难受的。
她要学习!学习!
江缨越想,心里就越觉得难受,便悄悄地拿起桌上的书卷,带上笔墨和宣纸,跑到院子里背诗。
今夜做不完这些,只怕睡都睡不安分。
屋外的江缨正借着八角灯笼的光芒勤奋苦学,屋内的贺重锦则陷入了一场可怕梦魇之中,
只能容纳一个瘦弱的孩童狭窄铁笼,缠绕在手腕上的铁链,雪花自空中飘落,顺着铁笼之间的缝隙,落在贺重锦脏污的发上。
是颖州的风雪。
络腮胡子的大汉恶声恶气地将脏兮兮的黑馒头扔了过来:“这是你今日的午饭,赏给你的,吃不饱饭那就跪一个,叫声爹,爹再给你一个!”
恍惚之间,画面快进,眼里的大汉不知不觉来到铁笼前。
“怎么??”络腮胡子挽起袖子,一拳就打伤了他的额头,“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哪儿!现在谁又能救得了你?到了这儿,你连头畜生都不如!”
说着,络腮胡子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倒是忘了,你就算是穿了金戴了银,换了身皮,从大梁来到大盛,畜生还是畜生。”
断断续续的,转瞬之间,积雪没过了脚底,那时的贺重锦正蜷缩在铁笼中。
呼啸寒风席过,暴雪无情的穿过铁笼,身上的御寒衣物早已被冻透。
他的双脚双手冻得紫青,眉毛和眼睫上挂着厚厚的霜,困意迫使贺重锦合上双目,又迅速睁开。
不能睡着,在这里睡着会死的。
他不想死,不能死啊!他要活着,活着离开颖州!
*
院子里石桌边,八角灯笼里发出温煦的暖光,照亮了铺开的宣纸。
江缨正在提笔练习书法,她已经背完那首诗了,想在宣纸上书写,忽然发现出来时忘记拿砚台了,便回到屋中取砚台。”
女子推门而入,却见榻上的贺重锦死死攥着棉被,剧烈喘息着,汗水打湿了额角的发髻。
“夫君?你怎么了?”
江缨来到床前查看,她以为贺重锦生病发热,用手摸了摸额头,再摸摸自己的。
嗯?不热呀。
原来是做噩梦了。
因为从小到大,她每晚学习八雅都要到深夜才能睡觉,所以江缨很少做噩梦,睡得很香很沉。
她想,贺重锦是一品宰相,朝堂上的事繁多复杂,他思虑的多了,自然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得想个办法让贺重锦安静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此时,贺重锦正陷入噩梦的漩涡,他看到了雪,也看到了血。
忽然之间,一道清风般悦耳的笛音闯了进来,所有的恐怖景象瞬间消弭成了光尘,那是一首安魂曲。
榻上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眸,俊美无暇的面孔还带着些许苍白,那场梦真实到明知是梦,但仍旧恐惧不散,如果不是这首安魂曲,他难以脱身。
是什么人在吹笛?
身旁无人,只剩下空荡荡的被褥,江缨不见了。
青年下塌,推开西窗,抬头望向阁楼,便见女子披着藕色披风,里面是雪白中衣,青丝如瀑,蝶翅般的睫毛微微垂着。
她玉指轻启,清越的笛声环绕整个小院。
皇京第二才女,琴技绝佳,吹笛也不差,是那样的美。
贺重锦怔愣地望着她许久,胸口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极为不真实的朦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