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定住了,转身煞有介事问道:“我昨夜没欺负你吧?”
陆修垂眸,好像真的想了想:“没有。”
苏灵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他不想提,她正好假装忘了,免得她总是提心吊胆。
心中踏实了,才想起来去看许兰阶,他被缚仙索绑了一夜,此时还在榻上躺着动弹不得。
直到陆修给他解开,他愤愤不平道:“陆天师,你好歹限定个时辰,何至于绑上一夜。”
陆修摇了摇头:“那你下次少喝些酒。”
用过早膳,苏灵才想起正事,那日,她让两个小鬼把奉元道长抬回庄子里的柴房,昨日玩乐了一天,奉元此时还在柴房晾着,也不知是死了没死。
想毕,她腋下夹了一条板凳,匆匆往柴房走。
此处说是柴房,其实早已废弃不用,算是一间破败的仓库,平时也少有人经过,因此,即便此处血腥味浓郁,也没人进来看上一眼。
奉元奄奄一息,鲜血淋漓地躺在一处,苏灵很难形容他的现状,他的身体明显缩小很多,甚至比没吃金丹之前还要小,骨架已经不能撑起他的皮肉,皮肤软囊囊地松懈着,血水泡着浑身的褶皱,好像又给他泡发了一些,好似河沟里的烂泥,又软又臭。
苏灵也有些反胃,只得从袖中取出一块纱巾覆面,坐在板凳上看着她。
奉元见有人来,挣扎着想起来一些,他一动,身体如同水一样流了起来,还荡漾出几圈涟漪。
苏灵忍不住道:“你是真邪门啊,我甘拜下风。”
奉元见是苏灵,竭尽全力勾出一个笑意:“我英明一世,败于你手,无话可说。”
苏灵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奉元:“吃了这个,能暂时保你性命。”
瓷瓶掉在他的肚子上,拿起来倒出两粒,毫不犹豫吃了下去,他知道苏灵还不会杀他,不管给他吃什么,他的状况都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苏灵怀抱双臂,云淡风轻地好像跟好友谈天说地:“你是第一个败的,心里有些不平衡也是正常的,等我杀了你背后那些主子,你就知道,你败在我手一点都不亏,更何况醉仙派是灵运天师下山后铲除的第一个仙门,修仙界史书笔墨,醉仙派必能青史留名。”
丹药下肚,不多时就感觉舒畅了些,奉元俯身吐出两口淤血,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他笑了笑:“你这么说也对。”
见他面色红润了一些,苏灵才又发问:“五津观那些修士,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灭口,还留下活口,现在他们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拿修士炼生魂。”
奉元身体舒适了,话也多了,很配合道:“不重要了,我收到行归的手信,说是南水寺的幽火法阵被陆清明和灵运破了,我当时便知,这事情瞒不住了,既然瞒不住,又何必再管那些人,我只有一日时间,自然要退回青崖山布阵,只等你和陆清明过来,我没想到你来的那样快,星陨阵布的仓促,如果再给我多一些时日准备,应该可以困住你的……”
她听奉元说收到了行归的手信,心中登时感叹自己那日在南水镇杀了他有多么正确,此人当时道法尽失,百鬼蚀心,还有宁老五看守,这种情形都能不动声色传出书信,可见心思和手法的缜密。
苏灵摇摇头:“再给你一些时日准备,你此刻只会更加沮丧,现下你还能留个念想。”
奉元笑了笑:“也是,那血祭阵法,听说是你十三岁时为了捕捉灵随所创,这么多年,不少人效仿,我却嗤之以鼻,直到我昨日见你施了这个大阵,哈哈哈,”他自嘲般笑了两声,“我修仙问道数十年,自认为阵法精通,可却败于你十三岁就创出的阵法,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啊!”
“也不是这样,我十三岁创的血祭是不假,但当时我的血祭只能抓点小东西,能做出今日的血祭,也练习了十年之久,你要是道心坚定,日复一日,心无旁骛的问道,未必会比我差,可惜你把心思都用在搞邪门歪道上了。”
奉元知道,她这是在谦虚了,当下竟有些欣赏起苏灵的秉性了,他大笑:“我这一生,不谈也罢,我现在只想活命。”
“那就谈谈你在为谁办事吧,”苏灵眼波一转,“你自己研究不出来炼尸功法,你背后是谁,是慕容昭?”
他的神色讳莫如深,笑道:“你猜呢?”
苏灵十分想踹他一脚,但是他看起来软软的不太好踹,而且苏灵也不打老人,她强压下一口气:“别找死,快说。”
奉元见她神色一变,也不敢再造次:“找到我的人,的确是慕容昭,他一心想统领修仙界,最快的法门,就是掌握炼尸之术,操纵阴鬼大军,为他铺路。”
苏灵点了点头,完全意料之中。
奉元眼中闪出一道光,他玩味地笑了笑:“慕容昭曾为皇室,他手下的确有无数奇人异士,可有几个奇人异士能自己研究出炼制生魂的秘法呢,这世上有几个如命录天师一般绝顶聪明之人?”
“你什么意思?”
奉元道:“我研制不出炼制生魂的秘法,慕容昭也不行,不仅如此,这世上所有太微道修士都不行,这个人,必定得到过命录天师周道临的真传,且他自身天资绝顶,异于常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谁是研究炼尸术法的人。”
他的声调,他脸上的怪笑,都让苏灵恶心不已,他好像在似有若无地刺痛苏灵,可苏灵又无法说出反驳奉元的言语。
他说的很对,这世上,继周道临之后,第二个研制生魂之术的人,十分有可能是冷松吟,苏灵叫了十七年二爷爷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