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戎峻認真地盯著手裡雞腿,毫無所覺地咬了一口,評價道,「烤得還可以,煉乳再給我抹多一點,不夠甜。」
松溫行按照他的要求,在剩下的半片饅頭片上擠滿了煉乳,將其再次舉到Beta的唇邊。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密互動,其餘幾個人默契地對視一眼,捂著自己發酸的腮幫子,自覺地往旁邊坐了坐,把空間留給了松溫行和戎峻這倆膩膩歪歪的情侶。
他們可不想燒烤還沒吃到,狗糧就被餵飽了。
沒注意到其他人的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戎峻烤完了手上的雞腿,最後在上面撒了點芝麻和孜然,把自己烤得最好的那一個夾進松溫行的碗裡,剩下的讓其他人分了。
松溫行咬了一口烤雞腿,其外焦里嫩,鮮嫩多汁的口感讓他還想再吃第二口。
吃完了整個雞腿,松溫行感覺有些膩,於是道:「哥,我有點渴。」
「喏,可樂。」戎峻取了一罐冒著涼氣的汽水,遞給松溫行。
望著omega手裡的易拉罐,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問:「……喂,松溫行,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松溫行拿著汽水,聞言看了Beta一眼:「你是指上學期你攔著我在巷口表白的那次?」
戎峻冷哼一聲,低聲道:「你果然忘了。」
松溫行停下手裡的扯易拉罐拉環的動作,意外道:「嗯?還有哪一次?」
戎峻沉默,把目光放到了松溫行手裡的可樂上。
***
戎峻還記得,那天和今天一樣,是一個灰濛濛的陰天。
天幕被烏雲籠罩,像是被厚重的棉花鋪成的一樣,周圍沒有一絲風,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沉悶。
高二開學不久,他和自己的母親大吵一架,隨後奪門而去。
不過說是吵架,這更像是戎峻單方面的宣洩,因為蕭曼文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全程只有他在向對方歇斯底里地傾瀉著自己的困惑和迷茫。
「你們倒是離婚了一身輕鬆,到頭來我就是你們手裡的一枚棋子嗎?」
「你說話啊!這麼久了,你們為什麼連一個解釋都不肯施捨給我?」
「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戎凱是這樣,你也是……這個家讓我覺得從頭到腳都是噁心的。」
直到戎峻狠狠地拍上房門,蕭曼文都沒有攔他。
她只是用那雙和戎峻如出一轍的雙眼,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無言,高傲,冰冷,就好像他才是那個錯誤一樣。
戎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樓,他只記得自己發瘋似地衝下樓梯時,耳邊宛若擂鼓的沉重心跳聲。
他氣喘吁吁地站在人行道中間,抬頭仰望著陰雲連綿的天空。
冰涼的細小雨絲飄落在他的臉上,很快浸濕了他的衣領。
戎峻沒帶傘,他摸摸自己的衛衣口袋,裡面只有一個沒用完的黑色口罩。
有人在加急收曬在外邊的床單被套,身邊的行人大多已經撐起了小傘,父母滿臉擔心地牽緊了自己的孩子,步履匆匆地打算回家。
戎峻不想被其他人看見自己如此脆弱的時刻,他於是戴上黑色口罩,將衛衣的帽子罩在頭上,只漏出一雙冷峻的眼睛。
街上冷清,他環顧四周,然後清醒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他格格不入,又無處可去。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隔壁小區裡的那個綠化公園。
小的時候,因為那裡離老宅近,所以保姆經常帶他去那裡散步,讓他和其他同齡的小孩嬉戲打鬧。作為戎家下一代繼承人的競爭者,那是他兒童時期唯一能逃離繁重課業的地方。
戎峻渾渾噩噩地走到了那個公園的深處,隨後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望著中央的紅紅綠綠的兒童滑梯發呆。
似乎是因為下起了雨,空氣里的水汽氤氳冰涼,稍稍緩釋了剛才的悶熱。暗綠色的爬山虎綴滿了涼亭,樹影搖曳,草坪被修剪得很短,僅有一層鞋底的高度,低矮的灌木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太空漫步機輕輕地搖晃著。
一切如初,和他幼時的記憶里的模樣別無二致。
在他走神的間隙,一個清朗的聲音溜進了他的耳畔,像是夏日海邊微涼的風。
「是啊,現在下雨了,還好帶了傘……我買完東西了,馬上就回去……」
戎峻微微抬頭,一個omega提著一個購物袋,眉心微皺,一隻手接著電話,另一隻拎著袋子的手同時撐著傘。
他認出了對方是誰。
那個自高二分班以來就和他同一個班,一直蟬聯年級第一的omega,松溫行。
「嗯,拜拜。」松溫行掛斷電話,然後望向孤零零坐在長椅上的戎峻的方向,神色似乎有些訝然。
戎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希望對方能自覺避開他。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陣清的檸檬汽水味襲入他的鼻腔,與此同時,他的頭頂上也黑了下來——
omega沒走,而是坐在了他的旁邊,還給他撐起了雨傘。
松溫行笑著問他:「嘿,你是不是不開心啊?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淋雨啊?」
雨滴打在傘上,砰砰的像是在玩太鼓達人。
戎峻沒理他,往旁邊挪開一點,離開了對方的傘底。
「別不說話啊,有什麼傷心的事情都是可以解決的。而且,如果淋雨的話,你是會著涼的,」松溫行也跟著靠近一些,再次把人納入傘底,自來熟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而難過,但是折磨自己不是唯一出路,人生總有不如意,想開一點,說不定回去睡一覺,你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