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儿懵懵站起身:“刚才不是你让我随便找个炉子吗?也没有说这个炉子不能用啊。”
帮厨的嬷嬷道:“你自己没有吱声,倒还赖起我们了。”
金嬷嬷也打听清楚了,知道是隗儿在服侍新夫人,心里本就有气,果真是冤家路窄,越是讨厌谁,越容易遇见谁。此时已经涨红了脸,粗着嗓子道:“你知不知道这面炖的什麽,谁用的东西,就擅自拿下来。姬夫人常年脾胃不好,大人特意寻了药方,每日炖给夫人按时服用,药没煎好就拿开,药效都没了。”
隗儿惊诧,她并不知道这是姬夫人的药:“这药已经煎得快见底了,什麽药还没煎好,我再不拿下来,等嬷嬷过来都要烧干了。”
金嬷嬷耳根发烫,越发来气:“我说没好就是没好,你坏了姬夫人的汤药,还在这里强词夺理,谁给你的胆子?”
隗儿心急,那药明明就已经炖好了,辩驳道:“我哪里坏了姬夫人的药,再说什麽药炖得都快见底了还没好?”
金嬷嬷眼角微抽了两下:“你问我做什麽,你去问御医。”
“御医的话又不是圣旨。”
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金嬷嬷擡手扇了她一巴掌,又气又恨道:“对夫人出言不逊,改日碰见你母亲,我倒要问问她平日里都是怎麽教导你的。”
小厨房里鸦雀无声!
隗儿捂着脸颊,脸上火辣辣的:“你凭什麽打人吶?”
金嬷嬷垂下眼,望着她守着的药膳,连锅带汤丢进馊水桶,“毁了我家夫人的药膳,谁也别吃!”
隗儿拧着眉,望着泡在馊水桶的药膳,嗔斥道:“你这嬷嬷也太欺人了吧。”
金嬷嬷也不理会,端着自己的汤盅回了水榭。
室内叠影重重,姬鹭坐在软榻上,正翻着手中的书:“乳娘今日晚了些,可是又赌钱去了?”
金嬷嬷将汤盅放好,眼睛里略有些不自在,炖汤药的时候,她的确走开了一会,好在隗儿将药膳端了下来,不然真见底了。
可是她前日才在夫人面前发誓不赌的,这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只愤愤不平道:“还不是隗儿那丫头,从前倒没留意她,原来牙尖嘴利,又喜欢攀高枝。”
姬鹭接过汤匙:“隗儿怎麽了?”
“还不是她喜欢攀高枝,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自从巴结上了新夫人,脾气也大了。”
姬鹭想了想,对隗儿倒有些印象,好像是菱洲堂的人。“我记得乳娘说过她做事干净利落,甚至还想让她来这里。”
金嬷嬷怄恼道:“可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没让她来。”
她舀着汤,心底酸涩:“她这麽快去了新夫人那里,这府里的风向转得真快。”
“刚才就为了这碗药,她为了讨好新夫人,将夫人的药端下来,在那里给新夫人炖着什麽东西,一口一个新夫人,叫得亲热。”
“世道如此,怪不得别人。”姬鹭望着汤匙,叹了口气。
金嬷嬷望着已经不剩多少的汤药,讪讪道:“小姐快将药膳都喝了吧,放置久了要凉的,这药可是大人一片心意,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姬鹭端着汤盅一饮而尽,拧着眉道:“好苦。”
婢女端来蜜饯,她捏了一个放在嘴里,这会嗓子里才好些,苦涩的感觉消散不少。
隗儿端着重新炖好的药膳回了知春亭,此时华歆正在里间歪坐着。她摸摸脸颊,定定神,深吸一口气才进去,故作平静道:“奴婢给夫人炖了些补气血的药膳,夫人快喝了。”
华歆坐直身子:“什麽药膳?”
隗儿道:“我见夫人这些日子气色不好,便去给夫人做了碗补气血的药膳,这是从前嬷嬷教我做的,很有效,夫人喝着试试看。”
华歆接过药膳,心下颇有些感动:“你费心了。”
隗儿微微一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麽她打心底喜欢这位新夫人,就好像前世的缘分使然一般。
借着镂空窗子透进来的光,华歆见她脸颊上红红的:“你脸怎麽了?”
她神色闪躲,心想着新夫人刚来,不能给新夫人添麻烦,只摸了摸脸颊,含糊道:“许是刚才炖药膳的时候,在炉子旁边坐得久些,火太烤了。”
华歆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小尝了口:“这药膳倒是不苦,还有些甜甜的,你加了冰糖?”
“嗯,奴婢怕太苦了,夫人喝不惯,加了一小块冰糖。”她扬起嘴角笑了笑。
午后,熹微的暖阳从镂空窗上洒下来,照落在老太太身上。她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额间束着一条金色抹额,中间嵌着一颗红宝石,面容祥和,眉目舒展。
奴婢们正捧着琳琅满目的琢盘,摆了好些珠宝首饰和名贵药材,还有上好的绸缎。
沈念从屋外进来,恭敬地行了礼。“祖母!”
老太太淡声道:“你来了。”
沈念眼睛望向琢盘的珠玉宝石:“这是?”
高嬷嬷回话:“老太太寿辰之喜将至,这些是盛京送过来的赏赐。”
下个月初,便是老太太的生辰,沈念今日也是为这事来的,今年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她有意要大办。沈约没有娶妻,沈家没有年轻的主母当家主事,父亲母亲亡故,老太太年纪大了,她是长姐,虽已经出嫁,却是常来常往,替沈约管着内宅的事。
比如,老太太的生辰宴,半点马虎不得,如今宫里的赏赐都下来了。
沈念欢喜:“皇上真是看重老太太。”
老太太倒没什麽感觉,年岁大了,只觉得身上懒懒的。“皇上看重的是你弟弟,我不过是跟着沾点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