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雨斜打在身上,左柚半边身子都湿了,浅色牛仔裤由上至下被染成了渐变色。更糟糕的远不止于此,打湿的刘海一缕一缕贴在额前,水珠从下巴淌过,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终于,透过雨幕隐约看见宠物医院的标识时,左柚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松了口气。
还好,掐点到了!
内心的斗志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她对自己的狼狈毫不在意,一步跨上台阶,不料地面太滑,左柚一个不稳险险就要滑铲入场,好在及时稳住了,这才不至于丢大脸。
脸上的热度快要把水珠吞噬,左柚没有注意到,手机上的时间悄悄跳了一个数字。
她朝医院里看去,大概是在忙,前台没人。
刚迈进玻璃门,一道不带人情味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左柚耳边响起。
“你迟到了,一分钟。”
左柚下意识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率先对上了对方冷清的眉眼。
眼神平静得像是陈潭古井,眼皮的褶皱较深,鼻梁很高,唇色偏浅,五官很优越。唇线紧抿着,整个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怀里抱着一只玳瑁猫,那猫绿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左柚,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猫身上的那只手。
淡青色的血管明显,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平整又干净。
左柚收回放在手上的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再次说话了。
“这一分钟,可以是术前准备,也有可能是手术台上,更有可能是动物生命垂危前的一分钟。”
就像是上课被老师点名批评,左柚的窘迫不停发酵,连耳根都透着不自然的绯红。
她承认自己的错误,诚恳地道歉,却换来男人的另一句淡漠的话语。
“你不必向我说对不起,你耽误的不是我的时间。如果连最基本的守时都做不到,那我劝你早点放弃这个行业。”
他说完就抱着猫转身走了。左柚独自站在原地,身上的水汽在高温加持下蒸腾,让她整个人都不舒服。
这个男人站在这里应该有一段时间,自己刚才的小状况他应该也看到了才是,不理解就算了,还莫名其妙说一堆否定的话。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现在不是被情绪控制的时候。左柚按耐住心底窜起的熊熊怒火,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来到办公室。
“盛老师您好,我是之前约定好向您学习的毕业生,我叫左柚。”
“你就是左柚啊,欢迎。怎么没在外边看到弈哥吗?”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面容和蔼,“我带你去他办公室。”
左柚脸上的笑有些僵滞,“您不是……”
男人笑了笑,介绍自己道,“我叫项浩宇,比你早三年毕业,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大象’。”
因为盛弈不喜欢和人接触,所以宠物医院里只有三个人,除了盛弈和他之外还有一个前台。“幸好你来了可以搭把手,不然真就只有我俩轮轴转。”
盛弈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越靠近这个地方,左柚心底里的不好的预感就越强烈。
“阿弈,人给你领过来了。”
方才见过的那只玳瑁正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打盹,盛弈则是站在玻璃窗前观察一只玄凤。
一张冰山脸赫然就是在门口训她的那个男人。
出师不利,左柚在心里流下两条宽面条泪,但面上还是挂着得体的微笑,“盛老师您好,我是左柚。”
听见她的声音,盛弈手指上立着的那只鹦鹉探出个小脑袋,扑棱着翅膀,一副要朝她飞过来的架势。
受宠若惊的左柚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个小可爱的准备,结果被面瘫的盛弈伸手拦下。
玄凤叫了两声,小脑袋往他手指上蹭了蹭,可怜巴巴的。
“你的翅膀还没长好,不要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左柚刚从他的前半句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柔和,下一句盛弈直接驱散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人情味。
她已经和这个性格淡漠的男人打过照面了,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阴阳怪气。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不明所以的项浩宇出声打破这怪异的氛围,“怎么了这是?”
“犯了迟到这样子的基础性错误是我的问题,但您就这样全盘否定我的价值和能力,我想斗胆问一句,这难道不是您的问题吗?”
说这话的时候左柚下意识扣着大拇指的边缘。紧张是必然的,她攥着的拳头里已经覆上了一层温热的细汗。
盛弈就像是一只处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当他对“食物”毫无兴趣的时候,“食物”的攻击反而会挑起他的乐趣。
盛弈不招收所谓的学生,要不是大学教授的推力使然,左柚不会接触到动物沟通师这个角色。因此她不想,也不能失去跟在盛弈身边的机会。
项浩宇也帮着左柚说话:“我看人小姑娘也是真心来拜师的,你不也想让更多人了解关爱动物吗?”
玳瑁悄无声息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先是在左柚脚下转了一圈,随后又在盛弈脚边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双透亮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鹦鹉,惊得玄凤扑腾着翅膀乱叫。
窗前的盛弈微微侧身,毫无波澜的眼神里倒映出左柚小小的身影,他启唇,“上手术台,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和求知欲。”
冷漠蛇
“你再不开始,是想麻药在你身上起效吗?”
“不要妄想把纸上的东西照搬在实践上。”
“这不是一个物品,不要把你脑子里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弄在上面。”
嘴里毕恭毕敬回答着是,术后左柚在心里问候了无数遍盛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