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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她心下一动,拉过他执伞的手。

伞面顺着她的力度倾斜,红油纸隔开外人的视线,在这方因狭小显得亲密无间的二人世界中,她踮起脚尖,于少年唇畔印下一吻,“朕心尖早早地长了颗朱砂痣,明红,正是相思的颜色。”

善妒

将裴裕明目张胆地留在宫内,杨淑便做好了与一帮大臣唇枪舌战的准备。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怎可不近女色,反而贪慕男风?”

这是主流声音,一批饱读经史子集的文官自诩忠臣,成天操着没用的心。

杨淑以指骨轻击龙椅的檀木扶手,“朕不及弱冠,暂未娶妻添子,尔等便再三告诫朕此乃大不孝之罪,是咒朕断子绝孙?”

大臣们纷纷跪了一地,“臣等绝无此意!”

另一波大臣则自以为窥见了惊世骇俗、不可告人的皇家秘辛,面色一青一白,欲言又止。

裴裕年纪轻轻、战功赫赫,最是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时候,为何轻易交出兵权?

一则陛下被他勾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他一人独得圣宠,把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压在身下,吹一吹枕边风,照旧左右朝政、大权在握。

二则陛下为达释兵权之目的不惜悖逆天理常伦,施以美人计,委身于一名男子,而裴裕要美人不要江山,这么说也不尽然,毕竟江山是美人的,美人是他的。

杨淑居高临下地打量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臣子,或在眼神中写着“色令智昏”的鄙夷,或在面色上挂着“软弱无能”的痛恨,便将他们心底的揣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真是比王勉添油加醋的段子还精彩。

还有一些大臣原本想借选秀的机会,将自家闺女送入宫中,只待有朝一日女儿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奈何杨淑油盐不进,选秀事宜一拖再拖,如今可算有了突破口,主动迎合杨淑的龙阳之好,引荐自家犬子。

御书房桌案上堆满了奏折,近一半是内容大同小异、用意昭然若揭的不情之请。杨淑看得火大,裴裕还在边上煽风——

他闲来无事,回侯府取了竹笼,放出白鸽,试图训练它的方向感,好一番闹腾,“孙邈他们便是借飞鸽传书互相保持联络的。这可比信使来回奔波快捷。”

杨淑从案牍中抬头瞥了一眼那只羽毛稀稀落落、连翅膀都懒得张开的“走地鸡”,“不可靠,你随便丢个石子便能打下来炖了吃。”

裴裕权当她在称赞自己技艺超群,笑容肆意,“那也得是我呀,又不是谁都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杨淑嫌他笑得碍眼,没好气地将折子丢给他,她本不欲将这些破事捅到他面前,怕他多想。

裴裕接住奏折,摊开瞅了一眼,便沉了脸色,“陛下需要微臣帮忙拿主意吗?”

以往裴裕再生气,也鲜少表露在脸上,少年微翘的嘴角似乎永远挂着笑,或不怀好意,或柔情蜜意,此时却唇线紧抿,漆黑的凤眸宛若结了冰,竟冷俊得让人挪不开眼,杨淑暗道不妙,深感大臣们的担忧和猜疑不无道理,自己早晚得变成色迷心窍的昏君,对他言听计从。

“依侯爷之见,理当如何?”

裴裕却不明说,反而讲起了古时龙阳泣鱼的故事:“魏王与龙阳君同船垂钓,龙阳君钓了数十条鱼便流泪了。魏王问他为何哭泣……”

杨淑自幼熟读兵法,自然听过这一《战国策》中的典故,接道:“龙阳君看着后面钓上来的大鱼,说等大王得到了新的美人,他便成了前面的小鱼,将被舍弃。”

裴裕点头,“魏王闻言,布令于四境之内……”他骤然止了话音,抬眸望向杨淑,似在期待什么。

好一招循循善诱!

杨淑面向值勤的小太监,顺着他的话音往下道:“有敢言美人者族!”

在边上装聋作哑的小太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裴裕冲他笑了笑:“圣上口谕,没听清么?还不去传旨?裴某人跋扈善妒,恃宠而骄,只好委屈陛下不能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了。”

小太监忙不迭地领命跑开了。

“朕不委屈,倒是委屈侯爷了。”

这佞臣当得有模有样。

“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裴裕摇头叹气:“只怪帝王家的准夫婿命苦啊,那么多人棒打鸳鸯。”

杨淑嗤笑:“谁让旁人以为朕与侯爷是一对野鸳鸳。”

裴裕将糟心的奏折搁置一边,继续逗弄那只掉毛的白鸽。

“今年武举录名单已出,暂未授官,过几天教场比试,你随兵部员外郎前去替谌将军物色一批好苗子?”

铁骑营是威远侯祖孙三代人的心血,纵然因她的一己之私,裴裕不再是铁骑营的统帅,她也要让象征着大梁荣耀的传奇延续下去。

裴裕一愣,白鸽趁机逃离魔爪,扭头在他讨嫌的手上狠狠啄了一嘴,生动诠释:鸽子报仇,十年不晚。指尖传来微麻的痛,裴裕方回神,“臣谢陛下美意。”

武举考试的科目分为马射、步射和策论,内容相对固定,远不如教场比试形式灵活。四十名武举进士两两抽签分组,为顺利晋级,每人都使出看家本领、用尽浑身解数,以击败对手。

兵部员外郎交口称赞:“那粗布马褂的少年双截棍耍得不赖,角度刁钻,力道狠……”最后一个“辣”字硬生生跑了调,变成一声短促的惨叫“啊”。

要不是裴裕及时出手,兵部员外郎的脑袋得开花——那双截棍不堪少年狠辣的力道,应声而断,其中一截角度刁钻地朝他的脑袋砸来!不得不说他的运气不太行,但评价很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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