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这儿住久了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卖猪肉的小老板叫屠大牛,他爹屠立是十里八乡杀猪的一把好手,因为身高体壮技巧好,不会造成猪血留一地猪还活着的局面,而且猪毛刮的也干净,只要他得空杀猪人家都喜欢找他。
与他爹广受乡邻夸赞不同,屠大牛在大人小孩儿嘴里就是打架不要命的混子,花钱还大手大脚,说他吃饭顿顿都离不了肉,当然,说起这话的花婶一脸泛酸又不平,颇有老天不长眼埋头苦干的人反而受穷的愤怒。
许妍听到他的事越多越是眼馋他的好命,家有青砖大瓦房,有个惯着他的老爹供着他做着无本生意的买卖,亏本了也不喊打喊骂,在外又混的开,不论好坏,身边总有一群玩的到一起的酒肉朋友。就是名声不好听,还有个跟人私奔的娘,但这于娶媳妇又是一个优势,没有婆婆,嫁进门就能当家做主。
至于名声,深受其累的许妍压根看不上眼,甚至有时候觉得没脸没皮的人活的更肆意。
想到这儿,她有些心动,在心里反复琢磨这卖肉小老板的条件,尤其是在饭桌上,特想吃肉却要顾忌客人的身份、姐姐的脸面,时刻克制着自己口水的时候,这个念头尤为强烈。
当脑海里有这个念头后,它总会时不时的冒出来,领着外甥出门玩的时候会忍不住却又装作无意的四处打量,每天起床也是竖起耳朵企图听到村里有猪将死时出的惨叫。
然而想遇到屠大牛的时候死活见不到他,不像之前挽起裤腿下河摸田螺、撅着屁股在田埂上挖茅根、甚至想偷偷钻芦苇丛里松下裤腰带都能被他碰见。
被顿顿吃猪肉烧得红烫的脑子在这空闲的时间里终于降温了,觉得自己迷了心窍,丁点大的年纪就想嫁人,更何况自己的婚嫁权还在老头子手里握着。
待想明白了,屠大牛这个狗东西寻着味来找茬了。他赶着牛车来拉猪肉,特地把车赶到许妍她姐夫家,递给了她一张纸条,很平淡地说“这是你爹写给你的,托了好几个人转到我手里来了,你看看吧,看要不要回个信,我一刻钟后回镇上。”
许妍手上的纸条都还没打开,脸上还挂着猝不及防的羞涩,眼睁睁的看棱角越分明的壮汉没有半分犹豫的走了
她跺了一下脚,有些丧气的想“老天还是有眼的,知道我用心不良,连故作娇态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怕我为了嘴吃的把自己卖了,免得以后后悔。”
说到后面把自己都劝服了,也不盯着人家慢吞吞的背影瞅了,展开纸条往屋里走,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娇娇吾女,何事未归家中老父盼有伴出行。”
这是缺人搬桌椅了还是缺人跑腿买零星肉块了
她晃了晃手臂,感觉到很是酸疼的胸部,又想着同龄姑娘已小有鼓包的弧度,好不好看另说,娶媳妇的人家不会想娶一个奶不好孩子的儿媳妇,就为了这个她现在就不能回去,大姐说这个时候很关键,现在养不好以后它就长不大。
许妍回信也没扯什么不中用的理由,直白地说大姐看自己又瘦又小,留家里补补,免得嫁不出去砸老父老母手里,让父母忧心。
写了之后又觉得如果被人看了会有人笑话自己,进屋拿了张写字的废纸把字条给包起来,捏了撮灰面加开水烫成面浆子给沾上,听到外面有牛蹄走在路面上踏踏的声音,也来不及等信封干就捏着跑出去交给赶车的人。
她仰起脸极自然的打招呼,“哥,我写好了,麻烦你再给带到镇上交给捎信的,谢谢你啊,改天去照顾你生意。”
和往日一样,态度殷勤,带着小抠门的算计,这让屠大牛有些迷糊,短短一刻钟,这就变了个人
还是自己被日头晒晕了导致眼花
之前那不就是少女怀春的样子相似的面孔见得多了是错不了的。
但坐在木板车上平视那双灵动的眼睛,没有躲避,甚至还带点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接信。
他笑了笑,接过那还带有水痕的废纸信封,对着太阳照了照,似是而非的说了句“小丫头片子心眼还不少。”
之后许妍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再接到老爹催回的信,她住在姐姐家全心全意的照顾三个孩子,陪吃陪喝陪写字,早上和傍晚太阳不烈的时候再扶着老伯娘出去走走路、说说话,可能是姐夫一家人好,也可能是自己做的到位,做客大半年没有遭人嫌弃和排挤,也没听到有人说酸话,姐姐不必说,姐夫待她也很好,把小自己一轮的小姨子当自己的孩子在养。
这段时间不时的会看到屠家父子赶着牛车慢吞吞的在乡间游走,那只大着肚子的黑牛已经下了崽,是只非常活泼的小公牛犊,路上遇到了,许妍会跟着三个小外甥女一起把早就寻觅好的嫩草给割下来放牛车上,眼不瞅人的叮嘱“屠大叔,你要记得在草蔫之前喂小牛,它小牙还嫩。”
跟嗓门粗大的屠大叔的相处是件十分惬意的事,他待人热情,说话不阴阳怪气,哈哈大笑时特能感染人,还稀罕小孩,曾抱着红果骑牛背上,也曾掐起个儿小的小原坐他肩膀上,现在他们兄妹三个只要见到屠大叔远远的就跑过来打招呼。
按他们爹说的“比见亲堂爷都热情。”
许妍过完十五岁生日,就琢磨着该回家了,平时还好,现在中秋节快到了,这是个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不适合家中有客。而且她也担心时间久了,家里的老头子牛心左性起来不让她进门,他真做的出来这种事。
先把话跟大姐说明白了,第二天再提出要回家时姐夫和他娘也就没劝留,就小安兄妹三个在她走的时候还哭了一场,抱着小姨的腿死活不让走,现留不住后也要收拾包袱去小姨家。
许妧拉了这个跑了那个,小妹还没走她就被折腾的满头大汗,气的直说要把这养不熟的兔崽子送给他们小姨当儿子。
院子里闹哄哄的,门外什么时候停了辆牛车他们都不知道,还是外面的人看够了戏才开口说话,屠老汉站在牛车上往院内看“妍丫头坐我们车走,小安爹留家里把俩小子给按下来,不用你送了”,说完还乐呵呵的笑,“哎呀,看不出来这孩子们这么泼皮啊,跟小姨感情好,是重情的好娃娃”。
语气略含羡慕,从他紧捏他儿子膀子的手就看的出来。
许妍听了,把院内驴车上的包袱给提出来放牛车上,红着眼跟牛车上的两人打个招呼就瞅着院内呆。陈奇抱着乱扑通的大儿子也出来说了两句话,十分诚恳的道谢,再嘱咐屠老汉“叔,麻烦你到镇上把我小妹交给认识的人带回去,带的有给我岳父送的礼,她一个小姑娘提这么些东西走不回去。”
“大侄子你放心,我们这都是老熟人了,到时候找不到车就让我儿子送妍丫头回去”,他拍拍他儿子的肩膀,看他点头了,又对陈奇说“好了,我们也走了,你赶紧抱娃进去,小安的肚子都露出来了。”
“驾”了一声,埋头啃草的大黑牛迈起了脚蹄子,旁边穿了鼻栓的半大牛犊也跟在它娘旁边,错了半个身子悠闲地小迈步。
出了村子,走了一段路,拐上大路回头就看不到那个充满温情的村子了,许妍才缓了过来,被屠大叔奚落他儿子或是编排树杈子上野鸟的话逗的咯咯直乐。
当他再次说他儿子“成天板着憨脸,猪肉卖亏本都没讨好一个丈母娘,被你卖的猪都没脸再投胎”时,许妍绷不住哈哈大笑,也不再顾忌走着赶车的男人。
一直没咋搭理老头的屠大牛猛回头,死盯着挎着包袱的丫头,许妍在他意味不明的视线下慢慢闭上了嘴,最后的一个音没收住,不带笑意的“哈”字消失在野鸟的叽喳声里。
屠大牛哼了一声转头继续走路,许妍捂着嘴后知后觉的想“我张大嘴笑是啥样的他看得到嗓子眼吗啊丑到家了”。屠老汉一脸坏笑的左看看右看看,在心里愉快的哼着小调,手指还不时的敲打木板车。
到了镇上,屠老汉自觉下车,把车上的工具给收捡下来,乐呵的指使闷不吭声的憨儿子,“我突然想起大秀村有卖猪的,你去问问价钱,顺路再把妍丫头给送到家。”
说罢盹儿都不打的拍屁股跑了,路边只剩互不说话的两人,和闲着顶角的黑牛母子俩。
屠大牛调转牛车,瞅了瞅眼睛乱转的人,咳了声,略带笑意地开口“呦,知道丑,会害羞了”
心情愉悦的看她脸慢慢胀红,十分欠打的继续说“还是黄毛丫头的时候我都见过,哪会被你张着大嘴的样子丑到别害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脸皮还够不够厚。”
满意的看着车上的人绷着脸死瞪着他,这才心满意足的赶牛走路,看看,还是这恨不得吃人的样子让人自在,唉,姑娘大了就动不动害羞,知道丑了就不好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妍砍脑壳的狗东西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