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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2页)

孟都头道:“你清楚便好!我已经围住此处,你断然是走不脱的。还是乖乖下来,听候知县相公发落!马蒙,你自己作死,不要连累了别人!”

马蒙道:“都头安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稍等,我跟主人家结过了酒钱,便就下来。”

杜中宵冷眼观看,也不说话。

一边的顾知县道:“原来这贼是从牢里翻墙出来的,还敢当街饮酒,真是不知死活。此番捉了他回去,定要重责牢子,让他们以后看紧一些。”

程县尉连连称是。牢狱是他管下,出了这种事自己脸上无光,心里恨得要死。

杜中宵叹了口气道:“牢子自然要重责,但这贼白日越狱,还肆无忌惮地在县城里拥妓饮酒,实是无法无天之徒,更该重责。程县尉,他能从牢里翻出来,看来是个不好关的。为防以后再逃,不如重重打上一顿,再上了脚镣,岂不稳妥。”

顾知县连连点头:“最好把腿打断,一了百了!”

程县尉听了吓一跳,忙道:“知县,法外施刑可万万使不得!”

顾知县气呼呼的,也不说话,看来不打断马蒙的腿有些不甘心。他是京官,按官阶来说比杜中宵还要高一些,杜中宵也一直对他很客气,没想到今天出了这么个丑。

杜中宵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说话。什么从牢房里翻墙出来,杜中宵一万个不信,他可以肯定马蒙是被牢房的公吏偷偷放出来的。但这种事情,只要马蒙自己揽下来,便就再无证据,你有什么办法?刚才孟都头说的不要连累别人就是这意思。他们这些人,也有自己的行事原则。

州县的牢狱,用杜中宵前世的说法,就是公安局的看守所,并不是服刑的地方。这种地方本身看管并不严密,甚至直接租赁民房的也所在多有。犯人逃出来吃吃喝喝,又不逃走,怎么惩罚都无明文。

可怜顾知县却看不透这些花头,只是在那里生气,不住吩咐程县尉重惩牢子和马蒙。

不大一会,马蒙从酒楼上下来,孟都头带了弓手拿住,押到杜中宵和顾知县面前。

看着杜中宵,马蒙昂然笑道:“是小的眼拙,没看见官人在这里,要吃这一次苦头。”

杜中宵不动声色,对孟都头道:“酒楼上与囚犯一起饮酒的女子,也一起拿了。这厮专门从牢里出来,与这女子见面,谁知道是为什么事情!此人是天生的贼骨头,不得不小心谨慎。拿了那女子,详细问她到底与这贼说了些什么,因何聚会。”

孟都头叉手应诺,转身去了。

马蒙心中暗叫不好,烟花女子哪受得了讯问,必然把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来小罪,因为编排杜中宵,就不知道结果如何了。官官相卫,顾知县本来就已经气炸了肚皮,再听到这些,不活活把马蒙打死,也要剥一层皮下来。

想到这里,马蒙不由打了个冷战,高声道:“那不过是个唱曲的姐儿,我一个饮酒气闷,寻他来唱曲开心。官人,小的犯罪,何必连累别人。四处问一问,谁不知道苗四姐在这一带唱曲!”

杜中宵冷冷地道:“你们这些贼人行事,岂可以常理揣测。你也不过是个牙人,却家财无数,豢养了多少游手闲汉。抓进牢里,还能够翻墙出来,公然拥妓饮酒。那女子焉知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杜中宵爱惜自己的名声,一向规规矩矩办事,不想法外用刑。不然,自己一时爽了,从此给政敌留下了把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拿出来说事。所以对付马蒙,杜中宵一直都是按照律法和常例办事,哪怕一时气闷,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他也在所不惜。但杜中宵也不是书呆子,知道对付这种小人,旁门左道的办法更加有效。他不动手,自有别人动手。

与韩月娘在茶铺里坐了这么长时间,杜中宵早就看出来马蒙认出自己了。看出自己,还大摇大摆在那里喝酒,随便想想就知道这厮定然不会说什么好话。这话自己不想听,可要他们说给顾知县听。

马蒙不知杜中宵是真地认为苗四娘是什么盗贼同伙,还是借题发挥,但知道她一旦把自己编排杜中宵的话说出来,定然是大祸。自己违法犯罪都没有什么证据,最多受些皮肉之苦,反正县城公吏中有自己人,并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一旦惹怒了这些官员,使出法外施刑的手段来,可就不好说了。

孟都头带人押了唱曲的苗四娘,从酒楼出来,到了杜中宵面前,拱手复命。

杜中宵对顾知县道:“知县,犯人是从本县的牢房里出来,自该县里审问。此贼奸猾无比,务必穷究。正是因为有这种奸滑小人,地方才不得安宁。”

顾知县慨然道:“从事安心,此案我必亲自审理,断不会放过他!——对了,从事恰逢其会,不如到县衙里坐一坐,我们一起审理出何?”

杜中宵摇了摇头:“我带了家眷在此,就不到县衙去了,知县劳心。”

说完,招呼了柴信和几个随从,与韩月娘一起离去。既然已经抓住了马蒙的把柄,自己又何必参与进去。顾知县这种迂腐一些的人,真动起怒来,才适合收拾这种人。

第22章实验

回到放物资的地方,杜中宵使劲跺了跺脚,看着白花花的芦苇荡,对身边的金书召道:“这一带芦苇太多,着实恼人。若是没有这些芦苇,开垦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涣河和汴河之间,特别是由于汴河河床较高,有许多水洼,长满了芦苇。这个年代,没有大型的机械,没有足够的动力,开发这种地形分外困难。

金书召道:“官人要挖大沟排水,不如向西一些,选靠近涣河的地方。从这里挖过去,距离过于远了些,需要大量人力。可现在应募来垦的人数不多,只怕难以做到。”

杜中宵道:“现在时候还早,汴河上船只众多,那拉纤的人家闲不下来。再等一个月,等汴河上没有向京师去的船,自然就会有人。我们只要备好粮米,不愁人手不足,现在最要紧的是做好准备。”

说完,吩咐身边的随从收好绳尺,暂时先歇一歇。这个年代测量土地,多还是靠算步数,相当不精确。精确测量的办法当然有,唐朝就已经测过子午线长度了,不过代价高昂。杜中宵命人找了长绳,制成绳尺,用于这一带的工程测量。

到不远处的铁匠铺子边坐下,杜中宵对金书召道:“孔目,这两日再找几个伶俐些的少年人,到这里来做学徒。要垦田,少不了农具,最好自己打造。买来的一是不中用,平时修补也不方便。”

金书召答应,把杜中宵说的一一记了下来。

几人喝了一会茶,杜中宵吩咐取出事先画好的布置图,指着与金书召商量怎么安排人员。

一边的柴信看着突然道:“咦,新建的几个垦田庄子,恰好把马蒙的庄子围了起来。如此一来,从他庄上运东西倒是方便。”

杜中宵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本来就是既定的策略,这一带只有马蒙一处庄子,庄里的人又不靠种地为生,当然要利用这种便利。而且马蒙很多不法的事情,都靠着那处庄子掩护。让垦田的新庄子把马蒙的庄子围住,相当于给狗拴上链子,本就是杜中宵早就想做的事情。

所谓台田、条田,是在容易发生内涝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挖大沟,各沟相连,最终把水排到河里去。如此每块整治好的田地,要么像个高台,要么是呈长条。挖出来的大沟不只是排雨水,也可以降低土地的地下水水位。如果再加上灌溉洗碱,盐碱地可以慢慢恢复成良田。

在这一带开垦农田,最大的工程量就是挖沟,是最需要人力的工作。

看一个中年汉子在铁匠炉边试着新制出来的铁锨,杜中宵道:“以前做过农活么?”

见官人问自己,史强急忙入下铁锨,上前行礼:“回官人,小的自小劳作,什么样的活都干过。虽然不曾种地,但浚河挖沙这些活计,往年都要做的。”

杜中宵道:“好,你只要好好做,把这里的土地整治好了,便就安下家来。种地虽苦,却强似在河上拉纤,就连船工也比不过。河上讨生活风里来雨里去,着实不易。”

史强连连点头:“官人说的不错,我们河上人家最是辛苦。若不是没有办法,谁会守着一条船过日子?一个不好,损失了货物,还要赔偿,那就更不要提了。”

因为认得几个字,史强被任命为一个小头目,不只是有吃有住,每月还领几贯钱,比以前在船上的日子好得多了,这些日子干劲十足。

聊了几句,杜中宵到一边坐交椅上,看着不远处汴河上的白帆想心事。

在这一带垦田,建新村子当然不是杜中宵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目的的。除了对付马蒙这种祸害以安定地方之外,还有进行社会实验的用意。自己考了进士当了官,不可避免地踏进了政治旋涡。多了一千年的见识,当然不能只是为了当大官赚大钱那么低俗,而应该建些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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