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不能贸然出号房,程巍简直想立刻出手杀了她。只可惜,方映荷早就一步步前进,按推算,她应当来到了敌方将帅所在的九宫附近。
程巍细算后更加愤怒。若他也前行,此刻二兵互掩,即便方映荷死,他也能借此机会杀一二厉鬼。
程巍现如今还不明确活下来是否靠己方获胜,他听人说起过科考事宜,知道考官需阅卷。
谁知道他们在棋盘上的表现,会不会被纳入“阅卷”名次中?
方映荷平日便一副有勇无谋的模样,全靠姐姐方映月谋划,现如今姐姐不在,她生了要将厉鬼杀尽的念头,自然更想不到。
这个女人!
那厢,方映荷也在恼火。
程巍或容楚岚,抢了她两次大好机会,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早就来到敌方将位了!
说甚遮掩、相互扶持,通通都是假话,无非想叫她冲在前头送死,自己好在后面获利。
她才不会上当!
自高空向下看,又有一间号房暗下了灯。
棋子移位,将尚未察觉的活人吞噬下去。
与此同时,青袍考官再次来到了姜遗光近前。
照旧伸出手。
这一回,姜遗光没有传递信,而是透过小窗户,仔细打量。
考官面容模糊,连那双眼睛也是模糊的。
他举起蜡烛,细细照去。这层朦朦胧胧的模糊感便好似被擦去了一般,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极为可怖的青白诡异的脸,更诡异的是,两个本该长着眼睛的眼眶里,只有两处黑漆漆的空洞!
考官就睁着这么一双空洞的眼睛站在号房外,伸着手。
姜遗光将蜡烛放下,方才在心头一直横亘的一个猜测隐隐约约得到了证实。
他最初利用考官传信,可亮起的号房那样多,除了人以外,鬼同样亮着灯。
鬼不需要通信。
可为何考官来到鬼所在的号房前时,同样伸手?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考官“看”不见。
和方才在外检查他们的衙役的眼睛一比。衙役们尽管瞳仁涣散眼睛混浊,可它们的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这或许也是镜中死劫的提点吧。只是,大多数人一知道这是厉鬼,逃都来不及,不敢细看,更不用说去找它们的眼睛有什么不一样。
青袍官员依旧站在原地,补服上白鹇图案栩栩如生。
白鹇补服,那是五品官员的象征。
姜遗光忽地想起一桩尘封在心头多年的疑案——
那是他曾经的夫子一贯讳莫如深,却在某一次赏春归来大醉后说漏嘴的一桩科举舞弊案。
正是因为那场惊动大梁王朝的科举舞弊案,夫子被剥了功名投入大牢,一晃就是七八年,即便后来得了平反,恢复名誉,夫子也已心灰意冷,辞了补官,来到京城不远的柳平城开馆教书。
那桩舞弊案至今细节不可知,夫子即便喝到酩酊大醉、说话断续,也在迷蒙中咬牙切齿地狠咒那些人,那些蒙了心肠收贿连累数百人入狱几十个无辜学子处斩的罪人。他骂出了很多很多名字,挨个放声骂,唯有一个名字,夫子醉得再厉害,也将牙关咬得死死的,一个字不敢吐露。
贺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