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路上,驴车摇摇晃晃。
绿芦看着远方的黄土路,刚刚村长已经明确说了,县衙不会管这些零零散散的事情,只要不出人命,县太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就是出了人命,也是糊弄过去了事。
他们这些贱民的命不值钱的。
她轻叹一声,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自己前世治安好,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这里的官府也会管。
回到村里,村长去桂家接上张氏,绿芦回了一趟自家的茅草屋,爬高去了梁上取下那袋银票,细细一数,竟然也有了一百大几两,又去灶房把自己存着用的那些神仙糊糊都带上。
绿芦把麻布袋子揣进了怀里,原本这些钱准备用来盖砖房的,现在重修茅草房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赶到了村口,驴车已经等着了,村长依旧坐在前头赶车,张氏怀中搂着铁牛,眼圈红红的,桂婆婆坐在她身边,脸色也不好看。
绿芦抿着唇,上去了,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桂叔是因为帮她送神仙糊糊的路上被人打成这样,按说,桂家恼火她是应该的。
“桂婆婆,”绿芦轻声唤了一下,见桂婆婆抬眼看着自己,那双遍布皱纹的眼睛却依旧平和。
绿芦嗓子眼有些堵,把怀中的麻布袋子取出来,抽出一半的银票,“这是我这些日子攒的钱,这些您收着,用来给桂叔养伤。”
剩下的一半她要拿去飞来居还钱,郎中那里的伤药钱和诊费还是夏雷先垫上的,她已经从人家那里拿了山参,没道理再欠着诊金。
桂婆婆伸手接过,细细数了数,这是他们一家子攒一辈子可能都攒不到的钱数。
“行了,你叔被人打,打人的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么责怪自己做什么?”桂婆婆把银票折叠好,又塞回了绿芦的手中,“村长和我们说了,昨夜你叔被人打了扔在荒地里,还是你发现的人,后来还去飞来居借了参,要不是你这丫头,你叔可就没命了。”
张氏虽然嗓子有些哽咽,却也附和着,“说起来我们一家子都要感谢你,这些钱自己收好,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散自己的嫁妆钱了。”
绿芦紧紧地抿着唇才没哭出来。
大家都看出来她在自责,所以变着法子安慰她呢。
“绿芦姐姐,”铁牛眨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树杈子做的小弹弓递给绿芦,“送给你,别难过了,我阿奶和娘在家的时候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你又一定得难过,让我记得安慰你……唔!”
后面的话都被张氏一把捂住,见绿芦瞧过来,张氏红着眼睛扯了扯嘴角。
驴车一路赶到了镇上,村长带着桂家人去了药铺,绿芦跟进去瞧了一眼,除了昨日那个郎中,又来了两个白日坐诊郎中帮着瞧伤,情形算是稳定。
张氏一见桂叔伤的模样就哭了,铁牛也跟着抹眼泪,桂婆婆没有掉眼泪,握着拐杖的手却是白了。
绿芦悄然出了药铺,白日里镇上的街巷一扫昨夜的寂静,处处都是人,有叫卖的小贩,也有采买的妇人,一派平和生气。
她穿过街巷,又走了一遍昨夜跑过的路,来到飞来居。
飞来居前堂宾客满座,生意一如既往得好。
“绿芦姑娘,咋又来了?”掌柜正忙着,一眼看到绿芦走进来,扬声问道。
“这是昨日就该送来的神仙糊糊,最后的一点存货了,可能斤两不够,下次给你一并补上,”绿芦把神仙糊糊递了过去,又转头看了眼通往后院的帘子,“我能不能见见你家小姐?想当面感谢昨夜帮忙。”
顺便把诊金和参钱还一些。
夏雷帮忙贴的诊金能还上,但是那山参就不是现在的她能够还得起的,绿芦想着自己能还一些便还一些。
掌柜收了神仙糊糊,又看了眼绿芦,思索着少主应当是不会见她的,却也没一口回绝,而是说他去后面禀报一声,让绿芦在前堂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