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室里,山鹰抬头看了一眼墙面上的钟,又掏出根烟点燃。他的手机就插在裤兜里,期待的铃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八点二十五分,他闭眼重重吐出一口烟雾,起身踩过脚边散落的无数烟蒂,拎着旅行包朝检票口走去。
放行的绿灯嘀一声亮起,山鹰忽然感到口袋里熟悉的震动频率。一抹亮光从他幽冷的眼睛里浮影掠电般闪过,在嘴角凝结成微薄的笑纹。
他放下行李,迅速掏出手机送到耳边。
几秒钟后,笑意从他脸上骤然消退,变幻不定的情绪墨云似的在眼底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片索漠的阴霾。
“多少钱?”他木然问道。
“你知道那人是谁,对吗?”沉寂的车内,安致远蓦然开口。
苍朗的眉心微微抽动了一下。
“那个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你知道是谁。”
安致远的声音很轻,却不容忽视,苍朗感觉被他逼视的那半边脸颊,针砭般刺痛起来。
他可以摇头,也可以否认,但他没有。
他无法欺骗他,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他也对他说不出口。
安致远慢慢露出了个无法言喻的神情,仿佛双眼中眩转着藏蓝的涡流,一种遏抑了许久的激烈倏地喷发出来。
“停车!”他陡然拔高声线。
苍朗恍若未闻。
短暂地沉默后,安致远突然侧过身子,抓住了方向盘。
苍朗一惊之下,忙控制住车势,急踩刹车。车头在水泥路面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在粗砺的摩擦声中剧烈震动几下,钉在路旁。
“致远,别这样!”他一把握住安致远的胳膊,变色道,“我停车!”
安致远脸色苍白,眼中却像要燃起一团幽蓝的火焰,“他是谁?是不是那个在a国朝我开枪的人?他还在追杀我,是吗?爸爸,是因为我……”他哽咽起来,“因为我才死的,是吗?”
苍朗揽住他战栗的肩膀拉向自己,“不,这与你无关——”
他停顿住,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揭开的真相,压得他有些窒息。安致克、山鹰,包括他自己,手上都渗透着一种被黑暗侵蚀过久的血腥味,可是由此而来的痛苦与罪恶感,为什么偏偏要由一个最无辜的人来担负!
安致远在他怀中颤抖得厉害,仿佛血液里流窜着刺骨的冰屑,连拥抱的体温也无法将之融化。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去参加那个会议,如果我没有避开那一枪,爸爸就不会死……”
苍朗紧紧抱着他,“这与你无关,相信我。”
安致远忽然从他怀中挣出来:“他既对爸爸下毒手,那其他人呢?致克,还有你,都是我最亲密的人,他会不会也……不,我不能回去,不能把致克也拖入凶险,你说的对,我必须马上离开他。”
他定定地看着苍朗。
苍朗的脸色阴暗下来:“还有我?”
安致远迟疑片刻,缓缓摇头:“虽然理智上应该如此,但我做不到……可能是我太自私,有些东西尝过之后就会上瘾,终生都戒不掉。”
苍朗罕见地轻笑出声,然后凑过去吻住他:“那我该感谢自私。”
萦绕心头的伤感被车厢里逐渐炽热的空气吞噬,许久之后,安致远平复了喘息,用手指理好微湿的黑发,“我们现在就走……等等,我叫人把护照带过来。”
“我去吧。”苍朗说。
“你身上有伤,还是别去了。”安致远想了想,说:“没事,我出来的时候很小心,致克不会发现的。小丁是我的实验室助手,办事挺谨慎,口风也紧,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