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默默喝下药粥,余娇娇倒也并未多说,喂完粥后又叮嘱几句便放下碗勺起身离开。
出了房门,银台笑道:“看来主子您很喜欢这位小公子。”
阳光下,余娇娇的面色并不明媚。
她略垂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淡然和凉薄,平声吩咐道。
“等他身体好了就将人送走。”
这下倒是让银台一愣:“主子不喜欢他?”
方才主子分明对那人照顾有加,为何忽然便要将人送走。
余娇娇并未回答,而是望着探过墙头飘落的粉嫩桃花,声音沉静不见波澜。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居然对药理如此精通,却又只知药材好坏,不知买卖增值,莫说大夫药童,便是寻常人家也知晓买卖凭市,可一个能凭嗅觉分辨药材的人却不知道。你觉得是为何?”
银台听到这话有些差异,眉头微皱疑惑道:“许是他从前家境富裕,不谙世事?”
“能闻味辨药,这功夫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灵芝珍稀,玄芝更是天地珍宝,便是我这些年也只见过几次,他一闻却能分辨青芝和玄芝的区别,可见对玄芝极为熟悉。这样的少年,你觉得他的身份会是一个寻常家境富足之人吗?况且”
接下来的话余娇娇并未说出口,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容貌绝世、筋脉紊乱、精通医理、无父无母、流落青楼,这些buff狂迭怎么看都不是个路人甲的设定。
余娇娇有些头疼,好不容易过上了躺平生活,她可是千不想万不愿再卷入是非之中。
原本只是想找个小美人陪伴左右,如今看来却是个烫手的芋头。
余娇娇无奈地拍了拍脑袋。
该,色字头上一把刀,让你一时鬼迷心窍招惹了个麻烦。
小心为妙,这少年惹不得也收不得,还是等他养好病后尽快脱手,免得惹火上身。
余娇娇吩咐道:“总之找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病,这段时间尽量满足他的心愿,但不要招惹也无须奉承,礼待有加即可,等病好了便让他自行离开。”
银台眨了眨眼睛:“钱也不用还了?”
“”
余娇娇深吸一口气,痛彻心扉:“暂且不要。”
但旋即她又切切叮嘱道,“但该记的帐一个也别漏了,若他并非是麻烦之人,那钱该还还得还,务必要让他记得这人情。还有,其他人要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多多提些好话,告诉他那日袖风楼的买主都是多么淫邪猥琐、卑鄙龌龊、丧尽天良,要不是我救下他他得遭受非人待遇、饱受摧残、生不如死,总之让他知晓我余府未曾薄待他即可。”
银台虽然不知道为何余娇娇忽然如此小心谨慎,但这些年主子说的话总是对的。
她应下:“银台知道了。”
余娇娇点点头,不论这小美人是何身份,如今到底落魄,他们余府礼待有加,总不至于惹上是非。
她正这般想着,一道身影匆匆忙忙朝这边走来,瞧见余娇娇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道。
“主子,出事了。”
4伪善者
“有人带了一把蛀虫裂琴到宿音坊闹事,那把琴并非琴房所制,可来人买琴手续皆有,如今他咬死我们偷工减料,街上行人聚集,再闹下去怕是于琴房名声不利。”
“闹事?”
余娇娇听到这话不见忧心,反倒眉梢轻挑笑道:“倒是多年未见了,去看看吧。”
“做生意本该诚信为本啊,这把琴花了我千两白银,手续俱在,你们宿音坊便是如此敷衍塞责、店大欺客的吗?!”
琴坊门口,一个身着丝绸长衣的男子正气势汹汹地掐腰大喊。
掌柜的在一旁无奈道:“这位公子,这琴的确不是咱们琴坊的啊。”
那男子听到这话双眼瞪如铜铃,一挥衣袖敞开嗓门喊道。
“苍天老爷在上,你如今居然还敢不认账!”
他一转身又朝着围观的众人道:“大伙都来评评理啊!我原是外乡来客,慕名前来扬州买琴。这宿音坊原本琴价便比其他琴行要贵,我是因着余城君余家商行的名声才选择在宿音坊买琴,结果却是个三病聚在,五音不齐的破烂木头!这琴上还刻着宿音坊的印章呢,琴坊居然不认账,这让我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余家商行便是宰客为生吗!”
他边说着边大力拍了拍面前竖立的七弦琴,古琴被拍得嗡哑,裂开的琴身里细碎的腐朽木屑洒洒落出。
周遭围观的行人瞧那琴板干裂,底部的确刻有宿音坊字印顿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男子见众人向着自己,愈发得意,振臂一挥叫嚣得更加起劲,势必要让宿音坊给个交代。
不远处的马车上,银台放下车帘皱眉道。
“这人字字句句皆是指向余家商行和主子您,分明是故意抹黑咱们余家的名声。主子,那琴粗制滥造懂行人一瞧便知不是咱们宿音坊所制,不如直接将他送到官府,自然还了清白。”
余娇娇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尖轻旋着茶杯淡淡道:“你也说了,懂行之人才知斫琴,他敢在宿音坊门口闹事,便是因为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懂琴也无所谓真相。他只需要这些自以为了解事实的路人将所瞧见的‘真相’口口相传出去,不用一夕,余家店大欺客、粗制滥造的名声就坐实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即便去官府打赢官司又如何,名声已坏,百口莫辩。”
银台摸着下巴,一拍手恶狠狠道:“这些泼皮无赖,既然报官解决不了,那就将他们麻袋套头暴打一顿,也算出了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