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鸢摇头,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阐述了一遍,才将怀里信纸拿出来展开,谁知这一瞧,她惊了一惊,快速翻了几张。
竟全是太医院脉案,且尽出自一年前淮昀之手。
晏屿青见她神色,凑过来看也是一愣。
淮鸢拧眉,道:“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晏屿青想了想,道:“淮昀在太医院的脉案在一年前的确失窃过,宫里查了许久查不出缘由,总不过几张纸,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连影安一年前偷的?
他为什么要偷,又为什么要把这些给她?
二人想了许久,想不出什么道理来,淮鸢只得道:“我要再去问他一回。”
淮鸢心想,既然他将此物收了一年多,如今又给了自己,大抵是站在同一边的,想来不会害了她。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他既要帮,便要帮得明白,与其在这儿猜来猜去,还不如问个清楚。
打定主意,淮鸢抬眸,谁知,正好撞进晏屿青深邃黝黑眼眸中。
接着听见他低声道:“顾珩褕,谢昭安,桑芜,如今又多了左子苓,连影安。”
淮鸢心绪微动,看见月光下那张冷峻脸庞带着几分委屈,心跳停了一瞬,语气缓和下来:“你叫他们做什么,左不过些旁人。”
听了此话,晏屿青眼眸瞬时亮起,哪里还见方才半点烦闷?神色变化之快,淮鸢忍不住心想,莫不是装出来的?
她顿了下,道:“我的犹豫,从来是我们二人间的事,谁出现,谁离去,从来都无关紧要。”
无论他是真的难过,还是仅仅讨她可怜心疼,淮鸢都不想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晏屿青正了神色,认真应道:“好。”
他知晓,淮鸢是在让他安心。
大年初五,淮鸢一早悠闲到春波泉中泡了泡,神清气爽时,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编撰医册的太医生病,缺了人手,上头又要得紧,只得唤她速速进宫替位。
紧赶慢赶回了京城入宫,和晏屿青匆匆告别,谁也没料到,这一入宫,竟待了整整半个月。
编完医册时,半个太医院的太医个个面黄肌瘦,犹如到阎王庙前走过一圈,没了半条命。
待闲下来,这才听到近日竟发生了件大事。
人称太医院百事通的郑太医面前聚拢坐着半圈,他手舞足蹈说得绘声绘色:“……你们是没瞧见啊!瑾王从殿里出来的时候,脸惨白惨白的,拉了老长,眼瞅着就要被门槛绊倒了,还是林宦官及时搀了一把才没摔呢。”
“怎么就这样魂不守舍了?瑾王不是这样的人啊?”
郑太医食指在空中左右晃了晃,道:“非也!那得看是什么事咯!若有人指认他包庇罪犯,与罪臣之女形影不离呢?”
“啊?怎么会?瑾王怎会犯这般糊涂?谁指认的?”
淮鸢抱着放松吃瓜的心态坐在角落听,没成想吃是吃着了,这瓜却长在自己身上。
听到此处,心弦绷紧,不安地凝神仔细听去。
“这事说来也奇怪,有传闻说是南下行商的凑巧看见京城张贴的淮氏女画像,奔着赏钱层层举报上来,这倒合情理。最奇怪的是,竟有传闻说背后之人是舒王余孽,是看不过眼迟迟抓不着人,主动出手帮的。”
“这话你也敢说!那舒王余孽是什么好东西,我看若真是他们,定是针对瑾王造的谣!”
郑太医两手一摊,道:“我只是复述,外头都这么说,我这还是茶馆说书人那儿听来的呢。”
竟是全京城都传开了。
淮鸢拧眉,心头浮现出一人,除了他,没人敢在这个关头行事如此大胆。
余光瞥见连影安自里屋走出,这半月她成日埋头翻看医书,连太医院都没出过,好不容易看见他,立时追了上去。
扯着他回到住所,反手关上门,谁知转身看去,看见连影安双手抱臂,警惕道:“我有未婚妻了。”
淮鸢嗤笑,道:“我还有未婚夫呢。”
连影安大惊:“是谁?!”
淮鸢没搭理他,从怀里拿出那日他递来的淮昀脉案,道:“这是你一年前从太医院偷来的?”
说到这个,连影安面上褪去嬉笑,正了神色,道:“是。”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不过我不是第一个。”
淮鸢敛额:“还有旁人在你之前偷了?”
连影安点头:“我本以为他们偷的什么好东西,待人走了翻了老半天,才发现丢的竟是淮太医的脉案,虽然不解,但你也知道我这人,想来既然有人偷,那应是有什么用处的,没忍住也抽了几张走。”
淮鸢瞥了眼那一迭纸,厚得险些成半本册书的数量,决意不去理会他话里的“几张”,追问道:“他们是谁?”
她看见月光下,男人半张脸沉在黑暗中,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亮得吓人:“是盛贵妃的人。”
连影安走后,淮鸢去寻了郑太医。
刚长篇大论完,口干舌燥的,淮鸢极具眼力见地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要不是郑太医,我还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呢。”
郑太医满脸狐疑接过,道:“有事求我?”
淮鸢面上堆着笑,道:“害,能有什么事,就是想和您说说话。”
“少来这套,有事说事,能帮的同僚一场我都会帮,不能帮的你再怎么套近乎,我都只无能为力。”
郑太医面热心善,淮鸢看过他替无权无势的人据理力争,也听过他八面玲珑,独善其身。这样的人,问起事来最是容易,不用担心会不会连累到他,因为在源头他便会将有风险的事阻挡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