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懂了,对凤姐点点头,随即带着紫鹃离开。
说了好一阵儿话,回到潇湘馆已近午饭时分。婆子们送来饭菜,黛玉叫紫鹃和雪雁同自己一起用,反正关起门来,也不在乎什么主仆之别。
吃完饭,紫鹃劝黛玉午睡,安顿好她,便去了外院找灵鼓儿。
…………
西院里,贾母端坐上首,贾政和王夫人都到了。
鸳鸯给院里伺候的丫鬟各自安排了事,都打发了出去,并掩好房门,守在门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屋里,贾政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自己母亲。
贾母看罢,确认是元春的笔迹无疑,将信放在烛台上烧了,看着灰烬片片落下,说道:“元春之前便提了此事,既做了安排,想必自有她的道理。”
“是,贵妃娘娘看重宝玉的前程,已替他做好打算。”贾政回了话,顿了片刻,又道,“只是这回并非她宫内的小内监来传递消息,这倒有些想不通。”
贾母:“可知送信的人是谁?”
贾政道:“此人拿的皇家腰牌,却不肯透露主子名姓,只说是相熟之人。”
贾母了然:“应该是北静王爷的人。”
贾政点点头,王夫人急道:“元春虽与北静王交好,但传书信这种小事,怎须得让王爷帮忙,自家内监不能使唤么,难不成她在宫里头出了事…”
贾母有些无语,端起茶杯喝了口,贾政骂道:“贵妃娘娘尚且在养病,若与宫外来往过密,让上头怎样想?就知道干急,可动动脑子罢!”
王夫人在贾母和丈夫面前一向没什么话语权,她也知道自己没生张巧嘴,见如此说,只好不答言,以帕抹了抹泪。
贾母道:“好了,无用的就不必说了,只与薛家提亲前,还有件事不办,我心头总觉得不妥当。”
贾政问:“母亲,是何事?”
贾母:“如今元春病着,凤姐病着,两人都不见好,连宝玉的胎生玉都裂了痕,人瞧着呆上不少,或许家里今年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须得驱邪镇宅。”
贾政提议道:“那就办场祈福法会。”
王夫人在旁连连点头:“家里要办大事,也不急着几日的功夫,将邪祟小人驱散干净了,宝玉再娶妻,我这做母亲的,心里头才能踏实。”
几人商量完,便将做法会的事安排下去,一时间,整个府都忙碌了起来。
黛玉和惜春作为两个未出阁的女儿,被安排抄写经书。要求不能笔迹潦草,不能有一错处,抄经前焚香沐浴,以示虔诚之心,到时好在法会上烧给神灵,以祈求赐福安宁。
紫鹃看黛玉时不时甩腕揉眼,知她写得辛苦,很是心疼。
第二日,铁槛寺主持色空来了,贾母请他上座,因做法会是关系全府人的大事,不仅贾政和王夫人得到场,就连贾赦和刑夫人也喊来了。
贾母问:“对于这场法会,主持可有见解?”
色空作了个辑,道:“阿弥陀佛,既是祈福法会,场地应首选未染尘埃的洁净之地。”
单这头个要求,便将众人难住了。
贾母想着这场法会本就为宝玉的婚事做的,试探道:“我那孙儿宝玉住的院子,前头有片空地,面积尚可,瞧着做道场还算合适,宝玉至今尚未婚配,可算得洁净?”
言毕,一时间众人齐齐沉默,刑夫人竟然把头都低了下去。
王夫人很是燥动不安,她哪能不知道宝玉和袭人的事,当初安排袭人照顾宝玉,本就是觉得她贴心懂事。
再说了,哪个王公侯府的少爷没个通房大丫头,娶正妻前,通晓人事也是人之常情。
王夫人环顾了一圈,声色低下地道:“宝玉院里住着太多丫头,别布置的时候这里搅着了,那里又弄乱了,到时若惹出一堆祸事,不见得好。”
“不仅如此,此次法会主因为家宅驱邪镇小人,阴重则阳衰,还是另选地儿罢。”
说完,她长长呼出口气,也不知是不是灵光乍现,觉着这说辞还行。
贾母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垮了,只是上了年纪,除了一直服侍她的鸳鸯看得出,别人倒没觉得什么。
刑夫人将头埋得更低,狠狠憋住了笑。
贾政分外不悦地看了王夫人一眼,不得不接话:“先不说两个府,单论大观园也足够宽敞了,总能选出更合适的地儿。”
色空垂落眼皮,向前作了个辑:“阿弥陀佛。男子天生阳气十足,易招惹阴物,不同于女子的柔和平衡,想来还是女儿的住地更为合适。贵府若有未出阁的女儿,甚好。”
“有的,”王夫人想快些揭过方才的话题,看向贾母道,“惜春住的藕香榭,想着倒符合要求。”
在座众人谁不知,虽然惜春一向冷漠孤傲,但她的身份却是宁国府的嫡出小姐,若不是元春做了贵妃,地位再不能同日而语,惜春就是这府里最为尊贵的嫡女。
见王夫人提到惜春,贾母气得恨不能骂她一顿,又见主持在场,不好发作,只得按下脾气。
只要是为宝玉好的,王夫人哪管得了其它,仍是力荐道:“惜春是老太太亲手养大的,品性自不必说,若将道场安排在她那处,想来定犯不了忌讳。”
贾母沉声道:“府里未出阁的女儿不止惜春一个,便叫她们都来,烦主持慧眼,给瞧上一瞧。”
色空:“阿弥陀佛。”
紫鹃听闻贾母这边传话来,要叫黛玉走一趟,很是悬心,便陪着她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