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架子上拿了一把连弩,摆在宋聿面前,试探道,“徐晔身上的伤是弩箭所致,一箭穿心,我猜宋公子定然下不了这个手。”
宋聿垂下眸,不发一言。
这弩是何钧从岁宁哪儿搜去的。她肩上落了伤,拉不动弓箭,才换作了弩。
陆宣又问:“所以——是她杀了徐晔?”
宋聿正襟危坐,沉声道:“徐晔可以死于城中百姓暴动,抑或是被叛军所杀。如若陆二公子真想保下一个人,自有千百种说辞替她开脱,不必在此时为难她。”
陆宣耸了耸肩,无可奈何道:“我是这般说的,徐家人不信啊。当时与徐晔同在城中者,劫余之人屈指可数,乔氏的二公子,与你。”
宋聿道:“你想让我去作僞证?”
“好好好。”陆宣突然拍掌笑道,“虽然陆某并无此意,可既然你开了这个口,那便请宋公子亲自去与徐家人解释清楚。”
宋聿讷然,兴许岁宁的厚颜无耻便是从他这里学去的吧。
“考虑得如何?”
思虑良多,他才再度开口:“我自是不介意陪徐氏的人走一趟。在此事了结之前,还请陆二公子替我照顾好她。”
“你是以何种身份替她思虑?”陆宣端起酒盏,慵懒地向后靠去。
宋聿郑重道:“她是我未行礼的妻。”
陆宣举杯的动作一滞,在片刻的怔愣后一饮而尽,他支着下巴看向潮湿的窗外。
当真是疯了。
“好好的幕僚,本该挥斥八极,竟要被你藏到后院里。”他笑意苦涩,又低头给自己斟满了酒,“想要抢人,也不该是这麽个办法。”
宋聿道:“我的妻子不会是京中那些贵妇人,她原本是什麽样子,以后便还是什麽样子。”
“那我祝你,不会得偿所愿。”陆宣举杯相敬,又换做了平日那副得意的神情,“看到林氏的下场了吗?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姜氏,然后是宋氏……”
宋聿沉着脸,起身回礼道:“我祝陆氏如日中天,盛极——”
必衰。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雨水沖去了浮尘,好似一切都尘埃落定。
岁宁小憩刚醒,此时正坐在铜镜前,倦怠地梳妆。他从外面回来,衣角被雨点打湿了一些。
“陆延生找你了?”
“嗯。”宋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檀木梳,替她打理淩乱的发梢。
他道:“徐晔的事,有些棘手……须得由我去处理。”
岁宁道:“人是我杀的,为何寻你去?”
“宋氏在那些世家面前好歹能分到几分薄面,不会奈我何。至于你——”宋聿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若他们知晓此事与你有关,不可能手下留情。”
“你会怨我吗?怨我意气用事杀了徐晔?”
宋聿摇了摇头,道:“你从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你要做之事,自有你的一番道理。”
岁宁从镜中看到,他的面色并不好。
不论是他,还是宋氏,此刻应当都不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