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宣亦点了点头,“在理。”
他又好心提醒道:“历阳的叛党已经肃清,每日午时城南会分发粥食,可领着你家小妹去分碗豆粥。”
岁宁朝他微微俯身,道了声谢。
待此地的尸身清理完毕,细雨也将地上的血迹沖洗干净,陆宣亦领着兵卒到别处去了。
岁宁依旧同那孩子留在祠中避雨,孩子虽捧着炊饼,却是惊魂未定,一口也没吃下去。她瘦骨嶙峋的身躯裹在粗麻布衣里,趿着双早就磨破了的草鞋,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直盯着岁宁打量。
岁宁轻声细语地问道:“方才忘了问你,叫什麽名字?可是与家人走散了?”
阿铃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我叫阿铃。阿父与阿姊,不知道去哪儿了。”
想到城中被屠戮殆尽的流民,岁宁也难抱什麽希望,只得安慰她道:“你阿父与阿姊说不定也同我们一样躲起来了,待雨停了,我陪你一同去找,好不好?”
‘嗯。”阿铃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用布巾将炊饼裹起,同岁宁一起望着檐下的雨帘。
只是细雨总难停歇,直至岁宁倚在墙边昏昏沉沉地睡去,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无人了。
城南的粥棚前挤满了人,她拨开人群四处张望,却没寻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岁宁不忍作最坏的考量,只想着,那孩子许是寻到了自己的家人了。纵使自己也饑肠辘辘,她捧着一碗稀得只剩水的豆粥,却不舍得吃。万一那个孩子又回来了,没吃上饭可怎麽是好
夜里,项王亭外飘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肉香,岁宁觉得自己是饿得头脑发昏了,都这般境地了,怎还会有肉食?
米肉?
忽有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一时间困意全无,在这料峭春寒之中,浑身都寒栗了。岁宁循着火光往门外走去,愈走愈近,气味也愈浓烈,她的脚步却愈发沉重起来。果真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围聚在火堆旁,几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看。
一双磨破了的草鞋便扔在一旁
岁宁走上前去,冷声问道:“釜中煮的是什麽?”
有人回头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瞧什麽?没你的份。”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们把那个孩子怎麽了?”
对方忍不住骂道:
“滚远点。”
“聋了吗?”
“真是晦气。”
几人吵嚷着,便开始推搡起来。
“啪!”一道长鞭划过半空,马蹄过出掀起一路的尘土与落叶。飞扬的纤尘中,岁宁借着微微火光看清了来人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妖媚得不像话。一身风尘仆仆,像是刚赶回历阳的。
陆宣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厉声道:“大半夜吵嚷什麽?”
稍有眼力见的人已经忙不叠地跪在马蹄前,解释道:“回大人的话,是这女人”
陆宣没理会那个男人,只扫了岁宁一眼,便翻身下了马,手中长鞭指向不远处的火堆,问道:“釜里煮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