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甩了店小二一眼,夺步出去,澜止在他身后露出温润笑容,这下大家该相信了,他不是花和尚,没有抱着大姑娘进房间。
澜止温温的含着笑,心中沉冤得雪般的舒畅,但他耳力好过常人,刚出了客栈,就听有人议论:“天呦,原来这个和尚喜欢男人!”
澜止如鲠在喉:“……”
不过澜止此人心态甚好,眨眼功夫便劝服自己罢了罢了,跟着鹿鸣离开了繁华街市。
鹿鸣带着澜止到了一处依山傍水之地,空气清爽,人烟稀少无人打扰,是个度的好地方。
“这地方可以吗。”
“可以。”澜止道,“但是魂魄要有寄生之物,不然从你空虚里取出,用不了一刻钟就会消散。”
“这事不难。”鹿鸣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一块白肉,右手幻出一把尖刀,破胸而入,剜出一块心头肉来。
那块心头肉离开肉体后化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血珠,滚落在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污。
鹿鸣施诀引出空虚内的魂魄,让几百个灵魂碎片寄生在红血珠上,声音哑:“好了。”
澜止不瞬的看向他,剜心最痛,为了族人,他倒是什么都能做。
澜止盘膝坐下,合拢手掌:“大约需要三日,不能中断。”
“好。”鹿鸣坐在和尚不远处,为他护法。
澜止阂目,专心致志的度,这些魂魄散碎不成形,容不得一点闪失。
度的法文环绕在空中,一层又一层的穿过红血珠,散碎的魂魄竟在法文的碰撞下逐渐融合成形,拼凑成完整的魂魄圆球。
这场法事从白昼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昼,持续了三日两夜,第三日子时,澜止才累极似的长呼了一口气,睁开双眼。
午夜的月很亮,倒影在静水中,红血珠绽放出神圣的光芒,里头的魂魄一个接一个的飘出来,光晕中央幻出一张张脸庞,很是感激的看向和尚跟鹿鸣。
鹿鸣蓦的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目光悲恸的望着一个又一个的光球,像是在与他们告别。
光球中的人嘴唇翼动,泪光盈盈的笑着,像是在跟鹿鸣说话,没有声音,鹿鸣却好像能看懂他们的唇语,很是认真的在看他们说话。
但投胎的时辰不准许他们说太多,鹿鸣挥着手赶他们快去投胎,魂魄们亲昵的蹭过鹿鸣身侧,恋恋不舍的飘向奈何桥。
鹿鸣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了许久。
澜止坐在鹿鸣背后,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痛。
那只小鹿的背影,孤寂单薄,他的心愿完成了,心也空了,胸腔里徒留一颗缺了一角的心。
地上的红血珠精血耗尽,化成齑粉散落土地。澜止点了一指佛光过去,四散的齑粉化成流萤飞起,围绕在鹿鸣身边。
鹿鸣好奇的左右看了一圈绕在身边的萤火虫,伸出手指,让萤火在他指尖停留。
他原本是没有哭的,可就在看见萤火的时候,心头的万般委屈和难过似乎都让微渺的火光点燃了,鼻头一酸,泪珠夺眶滚落下来。
他止住泪光,回头看澜止:“这个季节还有萤火虫吗。”
已经深秋了。
澜止道:“许是你的族人,将感谢化作流萤赠予你,想让你不要难过。”
澜止合了合手掌。
佛,请让他破一次戒。
只此一次。
他并非真心想骗人,只是不忍小鹿太难过。
鹿鸣垂眸看向指尖的萤火,和尚怎么也骗人呢,当他是几岁的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