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燕笳從袖口抽出一卷紗布和一瓶藥,扔在床上。
「別誤會,」他擼起袖子坐到梁直床邊,皺眉查傷勢,「我今日偶然路過中安道,看到一出母子情深,適逢金瘡藥買多了,順手做個人情。」
話音剛落,他一把撕開梁直粘在背上的布料,刷地帶下層血痂。霎時間,鮮血直流。
梁直反應不及,「啊」得喊出聲,轉而咬住枕頭。
燕笳眉頭緊鎖,雙手按住傷口邊緣,往兩邊扯。
梁直的頸部青筋暴起,整個身子抻勁彈起,像離水的魚,黝黑的皮膚沁滿汗珠。
黃色膿液從傷口邊緣溢出。
陳宜迅端來水盆,姑父之前打的熱水已涼下來,顧不得許多,涼水就毛巾擦去膿液。
正在此時,門帘被掀開,姑父手拿一把臉大的剪刀,愣住須臾便衝過來,快接過陳宜的手。
「蠟燭、熱水,快!」
好一陣忙活,表兄已經暈死過去,梁芨才鬆口氣,擦擦汗。
深夜囚營,帳篷外風聲呼嘯,草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雪,空氣里一股冷味兒。
陳宜送燕笳出來,左右無人,迅跪地道:「燕公子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還望送佛送到西,再幫小女子一個忙。」
她仰頭,雙目殷切。燕笳滿嗓嘲諷不得不吞咽下去,問她:「也許是少主命令我來呢?」
陳宜咬唇,「那就謝謝少主。」
李存安要救人有一百種辦法,而他只會選最彆扭的那種,不會這樣直白。陳宜知道不是他,故意表現出低姿態,示弱也可以是手段。
等到陳宜再回帳篷,姑姑已經上好藥,一個人睡在一邊,另一邊姑父抱著表兄,眼神示意她照樣子學。被窩冰涼,陳宜鑽進去抱緊姑姑,學著姑姑哼起歌謠。
不知過了多久,姑父突然說話。
「你今日寫的採買條子我看了,」他停頓片刻,語焉不詳,「以後不可再行此險招。」
陳宜在採買釀酒料子的條子中摻雜了幾味中藥,凝血疏寒,可制金瘡藥。她打算著偷偷熬藥,幫姑姑和表兄撐過這關。
如果被發現大不了被打被罰,總好過眼睜睜看親人熬死。
非要說的話,再來一次,她還敢。
她不敢這麼回應梁芨,黑暗裡少女怯生生說了句:「好,都聽您的。」
到什麼地方喝什麼酒,九醞春是淮南道名酒,原料多產自江南,陳宜要的酒料子不好買,到了次日晌午才湊齊。
軍曹親自來請陳宜,釀酒還得去隔壁河西軍營。
「張爺,」她學別的囚犯討好軍曹,「回頭酒釀成了,我第一個請您喝呀。」
張爺從眼皮縫裡瞅陳宜,滿意地點點頭,手指一划拉,小吏們就把陳宜的鐵鏈解開,拉開帳篷門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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