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他看到老头两条腿都没有任何缺失,与常人无异。
木腿
阿毛蹦起来,揪着班贺衣袖非要跟上去一看究竟,他是万万不信还能有人凭空长出腿脚来。
要么他是个藏起半条腿博人同情的骗子,要么,他那掩在裤腿下的,根本不是腿。
他们初入城中,这份毫无必要的好奇心或许会招来麻烦……班贺与陆旋对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与阿毛的疑虑有所不同,班贺并不认为那老头是博人同情的骗子。那一眼正巧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可以感觉到他的步伐明显异常,其中一条腿迈动僵硬,十分不自然。
如果,那裤腿之下的当真是义肢,凭他还要与孙女当街卖唱谋生的窘境,又是如何得到义肢的?即便是寻常材质的义肢,如非定制,没有工匠会去制作,定制造价不低,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三人远远地跟着,那老头却像是脑后长了眼,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巷中。
班贺停下脚步,双眼微眯,健步如飞?
“双腿健全壮年人追不上他一个年逾花甲的瘸腿老头子,我还不信了。”
陆旋看了眼他的腿,还记得初次在玉成县郊外相见的场面,其他话陆旋都信,但这话由班贺说出来,说服力似乎欠缺了那么一点。
班贺双手一边一个拍在陆旋与阿毛肩上:“走,你们俩快去追,我随后就到。”
原来,是指他们两个。
陆旋:“……我去追,阿毛陪着你。慢些来,别着急。”
身体条件限制在此,陆旋独自先行一步,几步就没了身影。班贺匀速往前挪动,阿毛虽然满心好奇,魂儿都似和陆旋一起飞走了,但仍耐着性子陪伴师兄,不见半点急躁。
等班贺跟上来,陆旋已经攀在墙头旁观了一会儿。见班贺到来,一跃而下,把他带到了高处。阿毛撇撇嘴,灵活得像个小猴,自己爬了上去。
看清巷中情形,班贺一愣,那老头竟然暗中伏击,背后用麻袋套头敲人闷棍!
躺在地上遭受拳脚的,不是饭馆里出言不逊的食客还能有谁?
那老头不仅身手敏捷,下手把握着分寸,避开了所有要害,陆旋断定他是个练家子。如此年纪还能有这把力气,绝非泛泛之辈。
班贺全程紧盯那条凭空长出来的腿,虽然有鞋袜掩饰,但抬腿屈伸动作间,衣物被拉扯,露出一截与肌肤截然不同的颜色,足以让班贺有了判断——那是一条木制义肢。
老头一通拳脚相加,打完转身就跑,留那食客在原地哀嚎,墙头三人更是叹为观止。
班贺摸着下巴:“那条木腿制作精良,是件好东西。”
“枳儿。”
门外传来爷爷的声音,穆青枳连忙放下手中针线,上前开门,搀扶着穆轲坐下,又倒了碗水来。
这间破旧简陋的小屋内昏暗无光,摆设虽简陋,但擦拭得干净,居住者用心整理过。
穆轲将碗端到嘴边,忽的听见外面传来人声,动作一顿,唤了声孙女小名:“枳儿,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穆青枳应了声,将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声音是从道路对面一户传来的,一名老妇与两个男人站在门口,边上还有个往里探头探脑的男孩儿。
“是张大娘家里来人了,好像……好像是有人要来租她的房子。”
穆青枳说完,就见其中一人回头看来,正与她对视上。那人只是温和一笑,随张大娘进了屋子。
不是官兵就好。穆轲喝了水,唤回孙女,穆青枳合上门,将门外声响隔绝在外。
叙州城门,一人御马疾驰而来,在城门口被守卫拦下。被喝令下马,郑必武心里乱骂一通,手在身上假模假样乱摸一通,掏出一份过所来。
“叫什么名字?”
郑必武一张嘴,差点咬了舌头:“郑……郑五。”
“过所写着,你要到宕阳城,来叙州做什么?”
郑必武心说你管得着么?两眼四周一瞟,嘴上道:“本是打算去宕阳城,不过后来听闻叙州城募兵,转道来参军。”
城门小吏多看他两眼,合上那份过所,交还给他:“咱们这儿想要参军不是易事,需得总兵亲自考核,总兵出猎未归,还得再等几天。”
“多谢。”竟然真的没有怀疑,郑必武牵着马通过关卡,心中窃喜。
参军虽是个信口胡诌的说辞,但他心中已有解脱之法,灵机一动就能得到这样的妙法,不由得感到得意。
终于还是让他追了上来,等找到地方落脚,他马上就写信上报都虞候大人!
五日后,出猎的队伍回来了。孙世仪第一时间找到陆旋,骆将军已经看过信件,这就要见他。
陆旋这几日除了夜间歇在孙世仪安排的住所,白日都与班贺待在一块儿。班贺选择住处的标准一如既往,僻静少人,寒酸冷清,能租出去房主都要喜笑颜开。
要去见骆忠和的事,他首先告知了班贺。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骆将军?”
班贺笑言:“你多大了,还需要人陪着么?喏,叫阿毛陪你去。”
陆旋眉心一拧:“什么要人陪,我的意思是,叙州卫所需要军匠,你或许可以谋得一职。”
“唔,你还替我操心起来了?”班贺忍不住笑起来,像是听见好笑的事情。
陆旋只觉得一腔好意扑了个空,板着脸,扔下一句走了,离开了班贺租下的小院。当然,在阿毛期盼的目光下,他顺带捎上了阿毛。
陆旋一走,班贺面上笑容顿失,神色凝重。这几日他出门在外总觉得暗中有人跟着,心神不宁可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