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手、手……啊不,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小贼慌不择路往后蹭,背抵着墙,退无可退。
班贺上前一步,微微弯腰,语气平淡:“你最好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已经记住了你这张脸,如果被我发现你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招财。”
小贼闭紧了嘴,试探着爬开两步,见他们没有反应,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小巷。
阿毛摸着下巴,努力转动那聪明的小脑瓜,还是没能找到答案,转向师兄疑惑问道:“师兄,招财是什……”
他敬爱的师兄此时并没有听他说话,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旋哥身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赠刀
掩在外袍下的衣袖破开一个裂口,长约两寸,不知轻重地咧着,显出内里的义肢,像长了一口钢牙。
班贺透过裂口查看,表面似乎被刀刃划出了一条浅痕,拇指由下至上抹过,便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陆旋看见他的动作,当即道:“抱歉。我是怕出手不能把控力道,招来麻烦,反而给了那贼可乘之机……”
自换上这双义肢以来,按照班贺的指导不断练习尝试,已运作无碍,可经由他手的都是些死物,与人交手的实战经验屈指可数——只有葛容钦一人。身经百战的习武之人远非常人能比,骨头都要比常人硬几分。简而言之,就是更能抗揍。
同样的力道,葛容钦能承受住,那小贼却不一定。如此束手束脚,陆旋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班贺抬眼看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叫陆旋心中忐忑。
“你说得对。”班贺开口道,“是我疏忽了。你不仅要学会怎么用这双手臂打死人,也得学会怎样才能打不死人。”
这话听起来,很是微妙。
确定没事,班贺放下心来,让陆旋将他的外衣穿上,回客栈再说。阿毛见师兄终于得空,求知欲旺盛地再次问出那个问题:“师兄,什么是招财啊?”
陆旋瞥了他一眼,替班贺给出答案:“是舌头。”
阿毛惊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但他还是没明白,捂在手掌下的声音瓮声瓮气:“为什么!”
班贺语气轻描淡写:“屠户会割下猪舌单独贩卖,只是舌与折同音,生意人避讳,为图吉利,因而改称为招财。的确听起来吉利多了。”
阿毛舌头在嘴里卷了卷,确定它还在,内心大为震撼。
返回客栈,两间客房陆旋独住一间,阿毛走累了,待在隔壁客房,而班贺却没有回房,与陆旋共处一室。
两人坐在桌边,陆旋握上了班贺的手,心跳如擂鼓。陆旋对班贺的乐于助人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他非常有献身精神地拿自己给陆旋做练习,充当真人陪练。
既然怕不知轻重,那就来一场有即时反馈的力道检测。
相握的手小心谨慎,逐渐加重力道,陆旋双目紧盯那张面孔,从细枝末节中分辨力道是否合适。这比让他捏碎一块石头还要艰难。
僵持片刻,陆旋呼出一口气,放开班贺。
根本下不去手。
班贺没有放弃,拍着胸口:“来,你打我一拳,照这儿打。”
陆旋:“……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班贺恨铁不成钢,眼前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珍惜。陆旋无言以对,这种机会压根没法珍惜!
没法子,不敢对人下手,班贺上后厨讨了两颗生鸡蛋,塞到了陆旋手心里。
看着陆旋低头专心对付手里的鸡蛋,如何将蛋壳压裂却不碎,对他来说是件难事,班贺乍然开口问道:“你习武,都是你爹亲自教的?”
陆旋动作顿了顿:“嗯。”
班贺:“教的都是些杀招。”这是第一次见到陆旋便能看出来的。
陆旋并不否认:“走镖不是市集买卖,经常要走山路荒野,遇上劫匪歹徒是常事。有些见到镖局旗号会主动退避,不退的,那就意味着一场血战。要么不动手,要么,就让劫匪有来无回。”
他语调铿锵,话音刚落,一枚鸡蛋应声而碎。
陆旋:“……”
班贺视线落在溢出的蛋液上,点了点头,语气低沉:“嗯,我完全明白了。”
他拍了拍陆旋的肩,任重而道远啊。
因他们还要赶路,尽早出发才好,否则出城没多久天就黑了,又要找地方休息,耽误功夫。伍旭早早就来了,陪同班贺三人一起用过早饭,送他们出城。
他带了些银两要给班贺做盘缠,却被班贺婉拒,劝说无果,伍旭最终只是将一个木质方盒交到了班贺手中。方盒约有四尺长,八寸宽,古朴简洁的表面,覆盖了数层深棕发红的生漆,不知里面装了何物。
那两位旧友的道别陆旋没有关注,带着阿毛坐在马车上,在城门外安静等待。没过多久,班贺回到马车上,最后与伍旭挥手,驱着马车向前驶去。
随着马车渐远,城门上宣城二字逐渐模糊。得到休整重新上路,心境焕然一新,连阿毛都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受几天车马劳顿。
“接着。”班贺将方盒抛向陆旋,陆旋诧异地抬手接住。
双手虽然感觉不是十分敏锐,但仍能感受到方盒的分量。
班贺:“这是旦明送给你的。”
陆旋怀着疑惑与好奇,将盒盖揭开,看清匣内物件,迅速转向班贺,眼中流过异样的神采。
那是一个刀匣,匣内装的是,那柄朝仪刀。
陆旋感到喉咙有些发紧,实际上出口的声音并无异常:“是他送给我的,还是,你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