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孙总兵带着麾下的参将敲响了一道房门:“甄大人,今日我与同僚想和您商议后续兵事,您看您这会儿可酒醒了?”昨夜他精心安排,就是为了今日。
可过了许久仍不见有人答话,孙总兵就要踹开房门,才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应道:“老爷,您找谁呢?”房门被打开,一个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许多陌生人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孙总兵推开她,走到房中,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转过头问女子:“怎么就你一个人?”
那女子被他的怒气吓得打颤:“老爷,您说什么呢,这里原本就只有我一个人呀。”
几个参将看到上峰家眷,早就避在一旁,此时听到两人对话,不由面面相觑。
香洲
瑶光当晚又喝了几勺药,第二天便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奶娘。黛玉听了清安师傅的建议,熬了些米糊,又掺杂了些鱼肉泥和水果蔬菜糊糊,喂给小小的瑶光。
好在瑶光对此照单全收,不管喂什么都笑呵呵的,引得清安师傅和惜春都对她十分疼爱。许是天生血脉相亲,惜春虽跟着清安帮许多女子小儿看过病,却觉得瑶光尤为可怜可爱。
清安笑道:“咱们虽是出家人,却不追求六根清净。慈悲之心,也是爱之心、怜之心,你不用刻意忍着。既然喜欢这孩子,便同她多亲近吧。”
惜春仍有些犹豫,却听瑶光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忽地小小的女婴向惜春一笑,“咿咿”了两声,竟然真的十分像是在喊惜春“姨姨”。
惜春忍不住应了一声,同瑶光玩了起来。清安自把徒弟救醒,便没见她笑过,此时见她微微露出点笑意,便觉十分欣慰。
却说,虽然有瑶光在身旁,黛玉仍是心中隐隐不安,几天过去,穗州那边仍然没有消息传来,不知栩哥哥可还一切顺利。
这种不安在次日清晨达到了顶点,李氏前一晚还是没能撑住,喊了一晚上儿子的名字,终究咽了气。黛玉紫鹃几个都哭得停不下来,黛玉为她寻了块墓地,带了众人将她安葬在香洲城外的一处小山上。
等安葬好了,天色已近傍晚,黛玉一行人就要下山往城中赶,忽听紫鹃忽然轻声道:“姑娘不好,快看城楼!”
只见香洲城大门紧闭,城墙上有人厮杀,另外有几百个匪徒打扮的人正用木头撞击城门。
香洲城不能回去了,众人心中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想到还在香洲城里的惜春和清安师傅,以及仍旧在房间婴儿床里的瑶光,黛玉有些慌了神。
忽然听到身旁谷芽喊了一声:“少爷!您终于来了!”
抓周
栩那日被困在房中,正纠结如何出去。忽然听到身后女声道:“大人您在找什么?”
孙总兵的小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已经看了甄栩一会儿。甄栩不由冒出冷汗,那小妾却没有叫人的意思:“您可是想出去?”
甄栩没说话。那小妾把手伸到床板下面,不知做了什么,只见房间墙上忽然出现了一扇门,小妾笑了笑:“大人可从隔壁房间打开窗子出去。”
见甄栩犹豫,小妾道:“您大可放心,我不是在给您下套。因这总兵府当初是我爹爹设计的,所以这处机关府中也只有我知道,大人小心出去,应当不会被发现。”
甄栩道:“你为何反过来帮我?”
小妾苦笑:“老爷勾结叛军匪贼,这件事迟早会被查出来的。我不能看他一错再错,继续令其他州县百姓受苦。”
“娘子深明大义,在下感激不尽。”甄栩向她深深施了一礼,这才离开房间。
趁着夜色,甄栩小心避开总兵府的巡逻,找到孙总兵的书房处,果见其中灯火通明。孙总兵已经当了几年的地头蛇,困住了甄栩,在此处便没什么人能约束他了。
甄栩悄悄爬上屋顶,把瓦片轻轻挪开一条缝隙,书房里两个人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听到孙总兵帮着隐瞒了一千二百万两盐税,甄栩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孙筹盯得这样紧。
先前在户部任职了两年,甄栩对国库开支心中大体有数。先皇在位时,国库一年收入不过两千多万两白银,而东南西北各处防务开支便接近两千万两。
新皇登基后,国库收入虽然增加到三千多万两白银,但西海沿子一战又增加了开支,朝廷如今节衣缩食,连皇帝都用私库补贴国库了。
若是此时孙总兵瞒报一千二百万两税银的消息泄露出去,他的下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孙筹既被人抓住把柄要挟金银,干脆送出州府府库。随后再假报叛军规模,这样一来,即便是穗州香洲安州这几座州府被洗劫,也可归咎于兵祸。双方达成默契,到时候推出一些替死鬼用以瞒天过海。
如此想来,上一任岭南巡抚暴病而亡,只怕也大有蹊跷。
等孙总兵离开,甄栩立即打开密格取走了账册。接下来便是去宁海卫调兵,驰援香洲。
黛玉听谷芽说甄栩回来了,连忙转头看去。只见离香洲城外,一大批人马飞速赶来,对攻城的匪贼形成夹击之势。其中领头之人,身穿黑衣行动潇洒,却没戴盔甲,正是甄栩。
不知是不是甄栩听到了谷芽的喊声,黛玉见他似乎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黛玉正想招手,忽见他身后有人刺出一枪,“小心!”黛玉只觉得心跳骤停,简直要吓得魂飞魄散。甄栩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背过手一把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