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亮,他一下子沒能適應,白光刺得他眯起眼皮,雙眸無法聚焦。
他感覺自己似乎躺在一張床上,身邊有一個人影,於是轉過頭努力辨認,想去看清那人是誰。
只見那重疊不聚焦的人影一隻手摁住他,另一隻手舉起了一把細長小刀。
!!!
本能的應激反應下,馮琛一個翻身從床上躍起,左手掐住這人握小刀的手腕,順勢一掰,小刀就被掰落在地,同時機械右臂飛出一柄彎刀。
他反手一抄,刀刃直指對方咽喉。
這人反應也極快,在馮琛彎刀出手的一瞬間,向後連躲了好幾步,步步避開鋒芒。
但馮琛立刻又欺身而上,將他逼至角落,彎刀抵在脖子上,隱隱血跡順著刀刃蔓延開。
之前在容誠莊的一系列遭遇、剛剛噩夢中的驚惶失措,讓馮琛現在猶如一隻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反應過激。
在確認自己掌控了局面、處於安全位置後,馮琛緊繃的弦才終於鬆開了一點,開始急促地喘著氣。
此時,他才注意到,周圍光線較剛才一下子變暗很多,或者更確切地說,他身處的環境本來就比較昏暗,是剛才床的上方有人為強光照射,才會覺得那樣刺眼。
他發現自己赤裸著上身,後背隱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立馬意識到,自己身上連接血肉的機械組織被人動了手腳。
他神色驀地陰沉下來,刀刃又往前抵了三寸,死死壓制住刀下之人,凶獸一般的獠牙畢現。
昏暗的光線中,雪白的刀刃反光映到這人的面龐上,照亮了他的上半張臉。刀光掩映中,一雙琥珀色的瞳孔近在咫尺,淡泊如水、波瀾不驚。
這人只露著一雙眉目在外,其餘面部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兩人這麼對視了一陣子,馮琛終於反應過來——這人是穿著一身手術服,剛剛他拿在手上的細長小刀是手術刀,而自己醒來時看到的強光,應當是手術時使用的無影燈光。
「你是什麼人?」馮琛壓低聲音,眸里跳動著危險的火光。
還沒等對方回答,旁邊突然「嘩啦」一聲響,好像帘子之類的東西被拉開了。
馮琛剛剛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沒留心周圍環境布局,這會兒才用餘光四下瞟了一圈,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很像一間手術室,但布置極其簡陋,僅在四周用帘子隔開,而屋頂……沒有屋頂,頭頂上方是岩洞石壁,遠處隱約還有潺潺水流之聲。
——這是哪裡?難不成還在地下河道內?!!
馮琛渾身的神經瞬間又繃緊了。
就在此時,一個作護士打扮,身形極為豐滿窈窕、風情萬種的女人端著醫用托盤闖了進來,迎面撞上馮琛拿刀抵人的場景。
她驚了一跳,險些一個失手將托盤打翻,漆黑的眸子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最後停留在身著手術服的人身上,小心翼翼吐出一個精簡的疑問句:「儲大夫?」
被喚作「儲大夫」的人沒有轉頭看她,因為頭被馮琛用刀架著,動彈不得,只能沖她微微抬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慌張,然後對著馮琛平靜回復道:「救你的人。」
一個字也不多解釋,真是惜字如金。
馮琛一時半會兒有點懵。
這時,一簾之隔的地方響起了小孩哭聲,那窈窕護士回頭瞅了一眼,道:「剛做完手術的小傢伙麻藥勁過了。」
儲大夫道:「你過去瞧瞧。」
護士猶豫了一下:「你這邊……」
「沒關係。」他口氣淡定,好像完全沒把馮琛的威脅放在眼裡。
那護士只遲疑了片刻,然後竟就轉身坦然地走開了。
剩下馮琛和那儲大夫大眼瞪小眼,氣氛微妙且尷尬。
馮琛意識到眼前這人可能真是救自己的人,但又沒完全打消疑慮,因為他隱約記得,自己在容誠莊地下河道內吐血昏厥過去,應該還是胸肺部分機械與軀體結合不牢,又受劇烈情緒刺激導致。
——這樣的手術,除了傭兵寮內部的人,普通醫生怎麼可能會做?
他腦子飛旋轉,短短片刻間,已經繞了山路十八彎,手裡的彎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對面的儲大夫明顯有些焦躁了。
他身高矮了馮琛半個頭,這會兒被緊逼在角落裡,頭也不好動彈,只能努力抬起眼皮看向對方。
從馮琛的視角,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透過長長的睫毛斜睨著他,帶著一絲不耐煩的情緒。
馮琛喉頭非常不合時宜地滾動了一下,瞳孔微顫。
下一刻,這儲大夫竟直接不顧脖子上的刀刃,朝馮琛這邊挺身壓近了幾步。
他每壓近一步,馮琛就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彎刀也不斷向後撤,最後撤成了一個擺設,刀刃根本沒沾到他脖子。
就在這時,儲大夫突然伸手,向馮琛背後探去,出手疾如閃電。
剎那間,馮琛感到一陣鑽心疼痛,從腳趾頭一直痛到了頭髮絲兒,全身猛一抽搐。
儲大夫看準時機,勾了他一腳,同時翻手為掌,抵住他下巴順勢一推,直接把馮琛撂翻在地。
撂翻的瞬間,旁邊一下子衝上來一堆人,把馮琛架了起來,摁到了長得很像床的手術台上。
「翻個個兒,摁牢了。」儲大夫吩咐道。
仔細看,這堆人居然是一群老弱病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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